轻轻抚摸在相框上，玻璃入手的冰凉触感不禁让林言有了几分真切的实感，可被裱起来的却只是一副画。
画…是人用笔勾勒出的线条所组成的图画，写实也好，幻想也罢，对于观察者而言，是分不清的，他无法感知到眼前这副画，到底是基于作画者的想象还是现实的真实。
林言盯着相框里的画，他也不知道，这副画是真实的吗？是苏锦介于曾经发生过的记忆而临摹出来的写实画，还是全凭想象而搭建出的画面。
如果这是现实，那一切就如同林言最初所想的，苏锦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她的家庭很和睦，她和她的父母在公园里的秋千旁曾切切实实的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难忘到让苏锦在将近十年后的今天仍旧记忆犹新，能还原出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但这副画也同样可能是基于苏锦的想象而勾勒出来的虚幻画面，或许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到如画中相同的场景。
粗重厚实的深青色爬山藤将旧木板当作座椅，悬挂在几人合抱粗壮的参天大树之下，随着微风摇摇曳曳，头上是满天枝横交错，如同一盏巨大的穹顶，再猛烈的阳光也无法突破绿茵的封锁。
总是面无表情的苏锦仿佛将自己最后的笑容都留在了这副画里，她在无数个寂寥的黑夜里孤身一人，这副画也许会成为她唯一的慰藉，她明明将自己最温暖的幻梦都揉进这副画里，却用着冰冷的玻璃相框将它包裹起来。
冰冷的现实封存着温暖的梦幻，壁垒坚不可摧，却也看不见半分光亮。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苏锦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一沓画纸走进了房间。
“没…没什么，随便看看。”
林言将目光从那张全家福上偏移开，向着苏锦笑了笑，“拿画纸来，是要现在画吗？”
“嗯。”苏锦点了点头。
“这画室我也看完了，那我出去？免得打搅到你。”
“没…没事，我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林言问道。
“就是…”
苏锦微垂着眉头，那双好看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她咬着唇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越发苍白，“能让我画你吗？”
“我？”林言疑惑地问道，苏锦这个突然的要求让他有些愕然，“我会不会有点合适？”
“不会不会。”苏锦的脑袋好似拨浪鼓般摇着，“最近有一幅插画，一直没有画出来，我觉得你，刚刚好。”
“那…你不嫌弃的话，就画呗，当我报答你收留之恩好了。”林言摊了摊手臂，“要摆动作吗？”
“真的？”苏锦眼睛睁大了几分，眼底是鲜明的惊讶，“不用做动作，坐在那里就好了。
“好。”
林言照着苏锦所说的，找了张椅子随意的坐下。
“嗯…”苏锦拿着笔看了看，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头发，要弄一下。”
“头发么？”
林言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干透，看起来一根一根的竖立起来，的确不太合适，“那个，有吹风机吗？”
“有，我去拿。”
一会儿，苏锦拿着吹风机走了进来，不过却好像没有要给林言的意思。
“我…我来吧。”
“你来？”林言确认着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嗯，我来吧。”
苏锦给吹风机插上电源，打开了开关，然后小心的控制着热风，“热吗？”
“还好吧，没事儿，随便弄弄，吹干了就行。”
“好。”
也许是听了林言的话，苏锦的动作稍稍放松了下来，她慢慢地梳理着林言的头发，将它们捋顺，她的眼睛有些呆滞，像是还没有接受此刻的事实，开始还有些条理的动作变得有些机械，一直到头发已经完全干了，也没有停下来。
苏锦抚摸着林言的额角，林言毛茸茸的头发被她揉的乱糟糟的，不经意间她的手指会划过林言的脸颊，每一下似乎都让她心头狂颤，她的眼神凝在了林言那线条柔和的侧颜上，仿佛在端详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好了吗？感觉头发已经干了。”
“哦，好了。”
苏锦连忙关掉吹风机，她收回了停滞了许久的目光，又拿了一根黑色的头绳，将林言后脑的一揪头发撅起，梳成了一根小马尾，所幸林言留得头发偏长，看起来平添几分女孩的阴柔。
“那我开始了，我尽量快一点。”
“没事，你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
苏锦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可在林言眼里，此刻的苏锦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画画前，她又将披散着的头发束缚起来，她拿着笔比对着，开始勾勒初始的线条，动作一丝不苟，可引人注目地却是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仿佛只有在拿起画笔的那一刻，囚禁住她的那层壁垒才会稍稍松懈，她的笑容重新流露在她的脸上。
一笔一划，一比一对。
约莫大半个钟头，苏锦停下了笔，她看着眼前已经只剩下一些小细节要处理的半成品，对着林言挥了挥手。
“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林言便站了起来，舒缓着有着些许酸疼的肌肉，然后走到了苏锦身后，看着那副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半成品。
第一眼，他便感觉栩栩如生，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为你开一扇窗，苏锦的天赋似乎很适合画画，不仅仅是养活她自己，更是她发泄的唯一途径。
“怎么样？”苏锦怯生生地问道。
“虽然没画完，而且我也不懂这些，不过画的像不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挺不错的，不愧是你吃饭的家伙。”
“是…是吗？”
苏锦脸上染上点点绯红，她咬着唇，心里阵阵飘然，这些在她的幻想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对话，几乎让她有些分不清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谢谢…等我画完了，有了成品，就拿给你看看。”
“好啊，下次也可以教教我，其实对于画画…我还挺感兴趣的。”
“好啊…嗯嗯。”
苏锦一个劲地点头，仿佛要将林言的话深深地铭刻在心里。
（晚点还有两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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