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二天，换上了黑色的小西装，陈明冬早早的出了门。
目的地是位于西城区的一户小农庄。
除了陈明冬，还有许多身穿深色丧服的人，他们大多都是城安局的同事。
今天，是来参加常林副队长的葬礼。
因为常林副队长家人的要求，墓地不是在烈士陵园，而是常家的小农庄。
六月已经开始有夏天的味道，没有下雨，阳光很明媚，还有一点微风，在身边吹拂，鼻翼间能闻到泥土的芳香。
来的人很多，大家也不说话，默默的站在树下，等待葬礼的开始。
陈明冬也没有说话，他站在人群里，没有表情，二而常林副队长躺在棺木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化妆师的技术很好，他的脸色一点也不苍白，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样。
如果真的，只是睡着了，该有多好。
陈明冬相信，不只是自己这么认为，默不作声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吧。
棺木前还摆放着一张照片，看起来更年轻一点的常副队长，身穿着训练兵团的制服，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那个时候，常副队长，一定对未来从满抱负和希冀吧。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不管什么困难，都能轻松克服吧。
“咚，咚，咚。”
三声沉重的钟声响起，葬礼开始了。
身穿黑色西装的王局长走到了棺木前的空地，他要为死者念悼词。
他沉默了良久，只是看着手中的致悼词，最后深吸一口气，用低沉庄严的嗓音说道。
“各位，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于此。
两天前，城安局失去了一名勇敢的士兵，你们失去了一名优秀的战友，我失去了一名任务引以为傲的部下，两位父母失去了最宝贵的孩子，一个高中生的孩子，失去了他最亲密的哥哥。
常林兵士的牺牲，是为了拯救他人。
他是人类的英雄，如果没有他，东城区的伤亡将更加惨重。
所以，我们不必伤感，这样一位无私奉献的伟大英雄，一定能去往天堂。
但我还是无法淡去心中的悲愤。
他，还只有26岁，他的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在这样美好的年华。
每每想到这里，作为局长的我，心里总是愧疚不已。
我最骄傲的部下。
你的功绩值得所有人铭记。
今天，我代表巡查兵团的中将，赐予常林士兵荣誉勋章。”
王局长从助手手里接过一枚银白色的勋章。
勋章的正面是太阳花纹的竖眼，象征着巡查兵团，勋章的后面是鲜花花纹簇拥的一串字符。
Y20060001，是常林的士兵编号。
他高举着勋章，向众人展示后，郑重的将它佩戴在了常林胸前。
“感谢你为人民所做的一切，逝者永生，英魂归故土，你将带着我们的缅怀，长眠于故乡。”
王局长右手亲击心脏，以鞠躬解释了自己的致词。
致词结束之后，大家从准备好的鲜花里拿了一只，排起了长队，依次为逝者献上鲜花。
陈明冬排在了最后，他想留到最后，将心中的感激，最后告诉副队长。
队伍慢慢行进着，低低地抽泣声也随着队伍慢慢前进。
一朵白色的花，两朵白色的花......一片纯白的鲜花簇拥着他的遗体。
随着人群木然的前进，陈明冬的思绪飘散的很远。
“副队长，我真是没用啊，每次都只能拖你的后腿,要是我能反应的更快一点，要是我能更谨慎一点......”
带着眼镜的罗思兵士哭嚷着，他的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从眼眶里涌出。
他跪在棺木前，情绪失控，哭声越来越大。
“呐，罗思，你个混蛋，你在哭什么，我也和你一样，也是个没用的家伙，从一开始就被敌人抓住，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哭了，我也要像你这样哭吗？”
在罗思的背后的是李威，他不满的催促着。
“我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副队长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这么会死呢？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醒来的是我啊，副队长，是你救了我啊。”
李威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哭声变得比罗思还要大。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那么厉害的副队长，一定不会死的。”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胡闹了！”
一个女声大吼道，是在二人身后的王卉，她的低着头。
“明明是两个男人，怎么能哭的比我还惨，太过分了，你们这样，我也要忍不住了啊，......不行，我不能哭，谢谢你！副队长，能做你的队员！我真是太幸运了。”
抬起头，王卉微笑着，脸颊却是湿润的。
......
你们都在吵什么啊。都在自以为是什么啊，都在哭什么啊。烦死了。
陈明冬这么想着，双数忍不住紧握成拳。
什么为了救你们。
副队长......
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啊。
你们哭的这么惨，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副队长，是亲手推开了我，在我的面前死去的。
你们都这样了，要让我怎么办啊！
可恶，为什么要救我啊，自己逃走啊！
这根本不是救我吧，这样一来，你的死，不全是我的过错了吗？
少自以为是了，谁要你救啊，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啊！
呐，不要死啊，不要死啊，起来啊，想你之前做的那样啊！
捉弄我也好，嘲讽我也好，反正你最恶劣了，我还要找你报仇呢！你在这里装什么死啊！
可恶，少给我逞英雄，有本事，你就活过来啊！
整个葬礼都安静了，所有人看着那个身影，只有少年悲愤的咆哮声在空中回荡。
不知道什么时候，情绪爆发了，原本只是心中所想，不知不觉间，陈明冬全都喊了出来。
......
鲜花越来越多，哭泣着离场的人也越来越多的。
因为情绪太激动，陈明冬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静静的看着最后几个人送上鲜花。
至少，让我留到葬礼的最后吧。
陈明冬是这么想着的。
......
再长的队伍也会结束，最后献上鲜花的人，是一名身穿灰色礼服的女士。
她把鲜花放在了棺木前，却没有离去，就这么站立着。
她实在站的太久了，难道是陷入情绪里，无法自己走动了吗？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因为太过悲伤，昏迷，脚软倒地，这一幕，在今天已经出现多次了。
陈明冬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她，也许她需要帮助。
等到陈明冬看清了她的侧脸，便停下了脚步。
是江琳娜，本应该在医院养伤的队长。
她没有哭泣，嘴角上扬，眼泪无声的划过脸庞。
她就注视着常林副队长安详的脸庞，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笨蛋，你自己也是队员，你保护了其他队员，怎么就忘了保护好自己呢？”
她轻声的说着，就好像在和好友聊天一样。
“说好了，打赢我，就要告诉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的我，应该去问谁呢？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时候，你还带着耳环，染着白色的头发，虽然每次都被我揍，但每次都不服输，下学后，总是想尽办法找我的麻烦......”
风吹动了苹果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吹动灰色的礼服裙摆。光影交织的斑驳间，时间缓缓流动着，轻柔的女声缓缓诉说，与她的爱人，最后的告别。
......
悄悄的。
陈明冬离开了墓地。
留在最后的人，不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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