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的布加迪威龙在疾驰，像道黑红的闪电，贯彻在这座城市中。
苏秦大概能猜到林雨栀喜欢布加迪威龙的原因……她是那种风风火火的疯女孩啊。
她喜欢好看性感的裙子，喜欢速度和力量带来的快.感，喜欢油门踩到底，把世界的都抛诸脑后的自由。
狂风吹拂着，姐姐茶褐色的长发飘扬，落在脸上，痒痒的，苏秦坐在副驾驶，他不知道她要带他去那，但他就是不想她停。
他的心好乱，空落落地难过，也只有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座位把他牢牢抓在位置上的时候才不会乱想。
所以林雨栀开车上了高速，开足了马力，18缸的引擎在低沉咆哮，斜阳璀璨，日落于她身后。
苏秦忽然有种疯狂的想法，他想就这样一直到世界的尽头，谁也找不到他们，可不行，因为他晕车。
于是林雨栀下了高速，其实离她要回去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没关系，她停下了车，因为苏秦说想走走。
晚风吹拂，很柔和，他静默地走着，不说话，林雨栀也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
“车呢，”苏秦回头问了一句，他的脸色总算好了很多，总觉得两人间不能就这样沉默下去。
“随便停在哪里了。”
“钥匙呢？”
“没拔……总是有人管的。”
“……”
苏秦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又没必要，毕竟她就是这副性子的。
那辆车也不是他的，而且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他又有什么好管的呢？
所以苏秦回过头，这条路很熟悉，他似乎来过。
“我们去哪里？”苏秦并非漫步目的地走，有林雨栀领着，只是他不知道回去哪里，家，反正是暂时不想回去了。
“情趣酒店。”
“你都没有家的吗？”苏秦看着她，“那挺可悲的。”
“没有啊。”
林雨栀下意识地忽略了苏秦的阴阳怪气，“因为去哪里的人目的更单纯，不是吗？”
苏秦想了想还真是，这个世界或寂静或噪杂，在深夜里低语，都在算计，来往，但唯有情欲交织的时候，心底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这能作为理由吗？
苏秦想了想他与林雨栀谈恋爱的那些年，似乎也没和她回家过，家长会……她的位置，也总是空的。
苏秦忽然觉得林雨栀既熟悉又陌生，好像他知道的，就只是她家莫名的有钱而已，有钱到千万的布加迪威龙随便停。
而她喜欢他。
林雨栀伸手到背后，走到了苏秦前面，闭上眼好像在嗅晚秋的味道。
苏秦跟在背后，默默地看，忽然就觉得他的雨栀姐姐好好看，身体的每条轮廓都散着光……而她又神神秘秘的，神秘到看不清。
晚风扶柳斜，天际云墨堆积，估计是要下雨了，旁边是小公园，湖水微漾，离情趣酒店其实还有一定的距离。
“你真的喜欢我吗，林雨栀。”他忽然问。
“喜欢的。”她点点头答应，唯有这个问题回答得坚决。
“可是为什么呢，林雨栀？”苏秦无法理解：“你喜欢我，就算你真的喜欢，你喜欢的，也只是从前的那个我。”
“我说了很多变了，林雨栀，两年的时间，我们都变了太多，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装蠢呢？”
“不管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你的。”苏秦默默地念。
“不管不管不管，我就要缠着你，一辈子缠着你，苏秦，你会喜欢我的。”林雨栀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头发散落，很好看。
她抱住苏秦的手臂，开始摇晃，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手臂，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就这样勾引的。
细雨微落，落在地上很轻很轻，秋雨润如酥，落在树叶上，草坪中，水池里，沙沙作响。
小湖涟漪点点，一圈一圈泛起。
“你就非要这样固执吗？”
“就要。”
“如果我丢下你了呢？”
“那我还跟着你。”
“如果我把你打得疼了呢？你就不会哭？”
“会哭的，但是，就不离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苏秦从她脸上找不出丝毫的迟疑。
“你好烦。”
“那我就一辈子烦着你。”
“到底为什么啊……林雨栀，你没看见我今天刚被人骗了，我那么狼狈的，你又来缠着我做什么，有意义吗？”
“我就是喜欢你啊，苏秦，因为曾经喜欢过，所以现在也喜欢。”
“你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是吗，林雨栀？”
“喜欢的。”
苏秦停了下来，好烦好烦，他的心本来就因为谨雨薇的事空空落落，好像被放逐。
他以为他在谨雨薇眼里是特别的，是闪闪发光的，他以为他是她所重视的，她不会骗他，可原来那些温柔细语，都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手段。
他想他该一个人待着，那样理智就不会被消极的心态淹没，可偏偏林雨栀还在他身边纠缠着，像只不知疲倦的蝉。
所以我不是都跟您说清楚了不喜欢，您还凑上来做什么呢？
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吗，林雨栀，那我让你死，你也去吗？
啊，你去吗，林雨栀。
苏秦的眸子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下来，他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公园小湖，看不清眼中阴霾。
“你喜欢我，你跳下去啊……你跳下去，我就亲你。”
“如果你喜欢我……林雨栀，证明给我看啊。”
苏秦有些疯狂，声音很大，话语中有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其实是急了。
苏秦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啊……所以没了谨雨薇的爱，他会疯的。
既然你说你爱我，喜欢我，非要纠缠着我，好啊，证明给我看啊，林雨栀。
可是林雨栀缓缓抬头，盯着苏秦的眼，目光冷静澄澈，好像听不出他的话是玩笑，只是一字一句地询问着：“你真的这样想吗，苏秦？”
“你真的想我……跳下去吗？”
少女的声音，空灵，好像揉进了这冰冷的大雨中，乱弹在心弦上。
这份冰冷打湿了苏秦的狂热……他真的想她跳下去吗？
当然是不愿的。
无论林雨栀愿不愿，这片人工湖……并不浅。
至少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所以跳下去的话，没有人救，她大概率会死的。
“我喜欢你，苏秦。”她又说了一遍，语气莫名的坚定。
“何必呢……林雨栀。”
“我明明都说了不喜欢，你也又何苦舔上来？”
“贱不贱呐，林雨栀，贱不贱，就这样被我骂着，有意思吗？”
“没意义的。”苏秦摇摇头，雨落依旧，他转身，却听到了一声扑通的水深。
眼瞳睁大，他回过头，看着林雨栀不知何时已经跳进了人工湖中。
湖水打湿了她的茶棕的发，粘附在白皙的锁骨上，衣裙也被水打湿，说不出的狼狈。
可她又那么美，美地不方万物，长发沾湿了，黏附在她的锁骨，衣裙浮在水面，好像朵迎风绽开的花。
湖水如苏秦所料的很深，即使在岸沿，水面也抹过了脖子，她呛了几口水，目光却坚定如初。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苏秦？”
林雨栀默默盯着苏秦，如此问着，暮色微凉，声音比月光更轻。
…… ……
明明苏秦觉得自己不会动心。
明明他都打心底以为，林雨栀是个是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可面对她的询问，他说不出不喜欢。
不喜欢吗？
这个问题，现在的苏秦也给不出答案，他想说你别动，可林雨栀松开了抓着岸边围栏的手，一点一点地，往湖的中心退去。
“你做什么？林雨栀，别动！”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苏秦？”林雨栀仍旧那么淡淡说着，脚步踉跄地踩在湖底，未停。
于是又猛呛了几口湖水，她不会游泳。
“你非要做蠢事，是吗，林雨栀？”
“是啊是啊，可你会舍不得吗？”
“你会舍不得吗，苏秦？”
“你可以试试看。”
苏秦冷漠着声音，他走了，他走啦，林雨栀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并未阻拦，闭上眼，仍旧一点一点地往湖中心靠。
入了秋，湖水多少有些冰凉，堆积着，挤在胸口，她呼吸不过来。
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答应她离开的时候。
那时，林雨栀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和苏秦提出分开 ，她想他或许会难过，但总归是能理解她。
当然结果也如林雨栀想的一样，记忆中那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孩子，知道她为难，要分开，分开便是了，没关系的。
他总是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她想一切都如她的意愿进行得很好，他没有死缠烂打，她也可以放心离开。
可那时林雨栀转过身，背对着苏秦，世界宽敞明亮，心里却莫名刺痛。
然后回到酒店，她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枕头哭红了眼眶。
她蹲在浴缸里抱着双腿，救这样把自己锁在酒店的房间里一星期，直到家里的人来找她，转学。
如今她回来了，还把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她想他总归是对她还有一点喜欢的，可原来，说到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湖水一点点上涨，暗流撞在她小腿上，林雨栀跌倒在了湖中心，她开始挣扎，想要呼救，可是湖水灌进了她的嘴巴。
风声，水声，各种声音，世界喧杂着，好像在起哄。
要死了吗？
她想这样或许也好吧，毕竟也是她自己找的，如果真要死了也是她的选择，怪不了谁。
可忽然有一两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隔着落雨点点，湖水涌升，落在她的耳中，却偏是那么清晰。
她睁开眼，苏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跳下湖，一把就把她捞在了怀里，上岸。
“是不是蠢，啊？林雨栀，你说你是不是蠢？”
他生气得龇牙咧嘴。
她欣喜得笑靥如花。
…… ……
苏秦就这样把林雨栀抱回了酒店。
他也想过打车，可是司机看了看他们湿漉漉的模样，不接，酒店不远，也就算了。
苏秦不知道林雨栀怎么想的，真的就这样一步步地往湖中心走去，最后抱上来的时候，白皙纤细的小腿还青紫着，走不了路。
可能是在湖底扑腾的时候踹到了石头。
“就是走不动了嘛。”她这样说着，被抱在怀里了还傻笑，黑色的高跟也被苏秦提在手里。
“你怎么……忽然就会游泳了啊？”林雨栀抬头望着，伸手点了点苏秦的喉结。
“学的，还有，不要乱动。”
“欸……可我记得，你以前和我一样，都是旱鸭子的。”
“我毕竟不想第二次溺死了，林雨栀。”苏秦盯着林雨栀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对不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的那些事……”
“对不起，苏秦。”
“嗯。”
苏秦嗯了一声，没有接受没有拒绝，就这样静默着。
将林雨栀送回了酒店房间，他打开灯，把她放在床上，转身。
“你这要走了，是吗？”
林雨栀盯着苏秦的背影，鼻子酸酸的，莫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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