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骑兵气势汹汹地从车辆的侧前方袭来,雨一样的箭矢比他们先一步抵达。
坐在前排的军官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秋按到座位下,安渡因和安雯也慌忙各自躲避。箭矢射入金属车身发出密集的“叮当”之声,其中夹杂着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不幸中箭之人的惨叫。
司机猛打方向盘,客车甩动屁股调转了几乎一百八十度,扬尘从车窗里灌进来,不少乘客也在同时飞了出去,而那司机却像是觉得刹车烫脚一般,反而狠狠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是晶人的匪兵!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做成人皮斗篷!”
司机的惊恐感染了那些尚能从刚才的漂移中恢复过来的乘客,一个个关于晶人的恐怖传说在所有人心里浮起。
那些怪物,会用小孩子的头骨祭祀。
那些怪物,会割下俘虏的耳朵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那些怪物,会在节日里摆出人肉做成的大餐,男女老少都坐在白骨中分食……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安渡因在摇晃的车厢中勉强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小秋那一排。军官额头上带着血迹,他把小秋往安渡因怀里一送,掏出晶石枪,走到车厢中间:
“大家不要惊慌!留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子压低,他们的马追不上我们的!”
军官安慰的话语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乘客们还是乱糟糟一片,尤其是当最前头的骑兵策马出现在车厢侧方几米处时。
晶石车辆虽然速度快且不知疲倦,但毕竟体积庞大过于笨重,加上刚刚那个一百八十度大漂移,眨眼间已经被骑兵包围。
那些骑兵穿着简陋的兽皮,各戴一副木雕面具,有的是野兽形象,有的则是不知名的恶鬼,骇人的样子更加加深了乘客们的恐惧。
有人大声祈祷月神的庇护,更多的人则是在毫无意义地尖叫。尖叫声中,一名骑兵向客车掷出投枪,枪杆卷进车轮,咔嚓一声碎裂,却没能让车辆停下。
其他骑兵纷纷效仿,几秒钟之内,客车就被扎得像个大刺猬一样,好在里面的人几乎安然无恙。
“法夫纳,干掉操纵铁马的塔都人。”
骑兵中有人如此下令,接着一支投枪便精准地从破碎的车窗中穿过,直飞向司机的后颈。
安雯一个箭步,几乎是飞到了驾驶座旁,枪刃一甩,便叮地一声将投枪弹开。
然而就在此时,客车另一侧,一名骑兵纵身一跃,竟稳稳地攀上了车窗。军官咆哮着把那人撞出车外并补了一枪,骑兵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化为红色水晶,之后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边缘。
“别怕,小秋,抓紧我!”
安渡因用力抱紧小秋,自己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现在众人所乘的车辆距离边境应该还有好一段距离,到军官所说的难民临时安置点也需要至少半个小时,为什么晶人的骑兵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前线失守得这么严重吗?
没容他多想,只听砰的一声剧响,客车便是剧烈一阵,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车子行驶的速度也立刻减缓了许多!
骑兵手中拿着的,是一种名为“铳枪”的武器,晶人也是前几年才将其投入使用。
与发射魔法束的晶石枪不同,这种枪械是利用名为“火药”的炼金药剂将铁弹珠发射出去,从而给对手造成伤害。
虽然在使用方便性和射程上都远不如晶石枪械,铳枪的杀伤力却毫不逊色,只一枪,覆盖着钢铁外壳的客车发动机组便爆裂开来,车后方拖出一道长长的烟柱。
紧接着——
砰!
又是一枪,大概是某个轴承被打坏,客车伴着刺耳的摩擦声猛甩向一侧,站立着的军官猝不及防被从车窗中甩出,安雯则是堪堪抓住座椅才免遭同样的命运。
至于司机——在刚刚的变故中他一头撞到了控制台上昏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彻底失控的客车仿佛一头横冲直撞的犀牛,连穷追不舍的骑兵此时也不得不远远地散开。
安渡因紧张地看着窗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小秋而已。
正前方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而客车打着旋,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幕车毁人亡的惨剧即将上演!
就在此时,一匹枣红色骏马从车前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骑兵一跃而下,坚定地挡在了客车前!
【什么?!】
毫无悬念地,骑兵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车下,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势不可挡的客车竟迅速减速,最后车头高高扬起似受惊的马,又重重砸回地面!
如果那时安渡因在车外的话,他就会看到,刚才那骑兵竟然俯下身子张开双臂,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客车!
接着,那人怒吼一声,两手一抬,整辆客车几乎站立起来!前冲的力量被悉数卸去,就连佐那样的力量型A级改造人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骑兵吹了声口哨,忠诚的骏马飞奔回他身边;他策马跑开数十米,轰然砸下的客车尘埃落定,随后赶到的骑兵们高举起武器围着那名骑兵策马狂奔,口中高喊一个名字:
“奥尔加!奥尔加!!”
车厢中,安雯忍着骨头要散架一般的疼痛爬起来,跨过一排排不知死活的人体走到后排座位附近:
“安渡因?你这家伙还活着吗?小秋怎么样?”
“呜……安雯姐姐我没事!安渡因先生他……”
“放心,我不会比你个纵欲过度的修女死得早。”
安渡因打断小秋的话,慢腾腾地爬起来。他试着伸展了一下四肢,似乎也没有大碍。
喀喇,有人拆掉了车门,两名骑兵钻了进来。见到安渡因他们,两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车内还有能自己站起来的人。
面对着举起铳枪缓缓逼近的晶人,安渡因给了安雯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于是安渡因高举起双手,尽可能用不惊扰到对方的语调对骑兵们说:
“不要动手,我们只是平民……”
“嘿呀!!”
趁骑兵的注意力被安渡因吸引的时候,安雯飞起一脚蹬在一名骑兵脸上,后者应声倒飞出去!
安渡因的脸上挂着与另一名骑兵同样的惊愕;安雯可没有丝毫犹豫,抱起第二人就把他丢出车外。
“你找死啊!我不是让你不要动手的吗?!”
“哈?你白眼翻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要我把他们踢晕呢!”
“动动脑子啊,动脑子!外面那么多人,你打倒一两个有什么用!”
“你可闭嘴吧,带上小秋,咱们冲出去!”
安雯说着便一马当先地飞跃出车厢,守在外面的几名骑兵刚见到自己的同伴从车里飞出来,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安雯就把他们一一从马上拽了下来,并成功地抢到了一匹马,然而……
别说安雯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安渡因,也只是在书籍和画册中见过马的身姿,根本不懂如何骑马。
从安雯跃上马背开始,马儿就开始疯狂地扭动尥蹶子;好不容易让它平静下来后,它却杵在原地,一步也不肯迈出。
不远处的骑兵飞速围拢过来,为首的那人,戴着龙形面具,格外高大威猛,隆凸的肌肉仿佛散发着钢铁一般的光泽。
安渡因猛然想起,这个人,不正是刚刚“丧生”在车轮下的那个骑兵吗?
能抗住那种冲击而毫发无损,这个家伙绝对不简单。无形的压力狠狠攫住了安渡因的心,他把小秋抱上马背,狠狠地一拍马屁股,吃痛的马便立刻载着安雯和小秋狂奔起来。
“等等,安渡因你……停下,给我停下啊畜牲!”
安雯的喝骂与小秋的呼喊迅速远去,几名骑兵欲翻身上马追逐,均被安渡因奋不顾身的攻击给阻止。然而,他也仅仅只能拖延一小会儿,还是有几名骑兵成功地离开了。
安渡因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掉落的铳枪,指着慢慢逼近的龙首骑兵。
虽然他并没有用过这种武器,但既然有扳机的设计,那么使用方法应该和晶石枪差不多吧。
奥尔加无视了安渡因的威胁。他缓缓摘下面具夹在腋下,露出一张英俊且坚毅的脸庞,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逼得安渡因只能连连后退。
“你想要什么?”安渡因冷冷地问。他警惕着四周,其他骑兵却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显然是对奥尔加的实力相当放心。
“几名人质而已,去交换我们被塔都人掳走的亲人和战士。”
奥尔加不紧不慢地说:“原本晶人是不屑于使用此等卑劣手段的,但为了打败卑鄙的塔都人,我们……会学习。”
最后一个词出口的瞬间,奥尔加的双眼猛然变成了爬行动物一样的竖瞳!安渡因一惊,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霰弹喷射而出,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安渡因双臂发麻!
【糟了!】
安渡因心一沉,他知道不管对方有没有受伤,主动攻击的自己将面临的,一定是被大卸八块的结局。
只见奥尔加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抬起右臂,金属弹丸竟叮叮当当被尽数弹开!透过被轰碎的袖管,安渡因看到,奥尔加的那条手臂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异人吗?难道晶人也会受血月的影响?不对,即使是野兽的身体也弹不开子弹,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异人!】
腹部传来的冲击感打断了安渡因的思考。就在刚才走神的一瞬,奥尔加已跨越几米的距离闪现至安渡因面前,一记零距离腹拳毫不客气地奉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搅到了一起,明明是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一拳,却比B级改造士兵的铁拳更有破坏力,要不是安渡因的身体曾经受过严酷的训练,刚刚那一拳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奥尔加扬扬眉毛,第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安渡因干呕着跪到地上,意识正逐渐远去;他望着安雯和小秋离去的方向,模糊的视线让他不知道二人是否已经脱险。
【一定要……逃回去。】
噗通,安渡因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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