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帝都通行了全国第一列地铁。一年前，某组织在地铁通车一周年的日子里，在帝都最热闹的地铁站投放了毒气。经查明，这个组织，就是“夜芒”。
一年之后，圣女出席活动哀悼在这一恐怖事件中丧失生命的民众。
是日，盛况空前，因为这是自帝国建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事件，而且是发生在帝都，因此引起了帝都所有上流人士的重视。出席这次活动的，有皇帝、皇后、太子、二皇子，有丞相，有执法队队长方岄纲，有当时的帝都府尹，还有教皇和圣女，等等。但是，皇帝等人出现只是为了宣示朝廷多么重视这次事件，执法队队长和帝都府尹出现也只是为了宣示剿灭夜芒的决心，教皇身份重大，这次事件凶手没有抓到，由他出面的话民众的情绪过于热烈，就会想起这一事实。所以，活动的主持人，是叶文玉。
活动的地点，是帝都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爵克罗珥时期留下的喷泉，上面的龙雕已经被拆除，改成了斑斓鸟。广场一端是一个高台，专门提供给集会时的发言人。人群围在高台周围，一直延伸到喷泉旁边。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为死去的人哀悼。他们每一个都是最平凡不过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并无过错，却遭此劫难，还活着的人，也要遭受骨肉分离的痛苦。愿圣雷使他们安息，愿圣雷抚慰活人的心灵。砰咔啦嚓。”
“请大家随我一起默哀三分钟。”
我为这些死去的人，做到了什么呢？叶文玉心想。
只有话语，只有在他们死后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语。
没有一个哲学能让人死而复生，也没有一个哲学能让人避免死亡。圣雷只负责活人，而不负责死人。异端邪说中，人死后灵魂会有诸多不同的归宿，有的上天堂，有的下地狱，但是圣雷不讲灵魂。人的出生，归因于父母，父母的出生归因于父母的父母，由此上溯，可以追溯到人类初祖女娲和伏羲，女娲和伏羲，是从光幕中来。所以，人的生可追溯，但人的死无处探寻。
对于死，人们只能接受。
圣雷做不了什么，圣女也做不到。
可是，生命都拯救不了的话，何谈拯救世界呢？
已经不能用这些问题去问爷爷了。
希望得到答案，更害怕答案。
至于“自己”，则更无从谈起。
难道自己和他人，不是矛盾的吗？
为了他人，就必须要牺牲自己的利益。一旦自己得到了一丁点的好处，那不就是对世界的背叛吗？
既然自己是圣女，那么就不能考虑自己。
那么，世界可拯救，则救之。不可拯救，则与世界同灭。
“危险！”
忽然，一个声音在意想不到的近处传来。那个声音是那样的近，以至于在听到的下一个瞬间，叶文玉就被人推开了。睁眼看时，那个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是乐正骁又是谁？
“‘夜芒’果然想刺杀你，我还以为他们不敢的，千年真是料事如神啊。”
人群中发生了骚乱，叶文玉看到，一支箭正插在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的后方，那箭通体黑色，十分可怖。
“你救我干什么？我在这里死掉倒也还好了。”叶文玉道。
她的两眼噙满了泪水。杜千年支撑着身子，注视着身下的叶文玉，脸上露出微笑：“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那么，现在你死里逃生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感悟？”
“你是什么人？为何能突破执法队冲到这台上来？”
一个高高的影子挡住了乐正骁头顶的阳光，乐正骁勉强起身，发现身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教皇大人。
“教皇大人，我收到消息……”
“哼，滚开！”
教皇一把将乐正骁推开，然后半跪在地，搀起叶文玉：“你没事吧？”
叶文玉的兜帽因为摔倒而自然掉落：“我还好，幸好那个人……”
“不要提他，他或许和刺客是一伙的。”
“不可能的，堂叔，他……”
“我们回去，这里现在危险。”
堂叔？
原来教皇和圣女是这样的关系。
乐正骁把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原本他以为教皇会派人抓自己，不过到最后也没有人理他。执法队保护各位尊贵的人躲进了车里，在场的人被留下来调查。不过，既然是弓箭刺杀，那么凶手不在人群中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所以现场人员的排查最后一无所获。
那之后，也没有人来找乐正骁。此次圣女被刺杀事件的影响被压到了最小。那之后，“夜芒”这个组织就几乎销声匿迹了，后来他们在出现的时候，已经不搞大动作，而是专门搞暗杀，每次暗杀都必定留下一把黑色的匕首。这把匕首就被称为“夜芒匕”，因为读起来不顺口，后来人们就叫它“夜芒剑”。
在那以后，乐正骁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叶文玉，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乐正骁在家里写作业，忽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当他打开门时，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身穿运动服的墨镜少女。
“你是……”
“我叫叶文玉。”
说着，叶文玉就走进了乐正骁的家。
叶文玉？乐正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肯定不是班里的，是别班的女生吗？
当少女把墨镜摘下来时，他才恍然大悟。
“是你。”
“是我，我堂叔有来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
“诶……那他还可以。”叶文玉解开运动服的拉链，“呼，这一身好热啊。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此时叶文玉已微微有些凸起，对此乐正骁是知道的，一个星期以前他可是亲密接触了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
叶文玉白了他一眼：“你和你那个朋友怎么回事，一个喜欢看上面，一个喜欢看下面。”
“咳。”乐正骁吞了口口水，“你很懂哦。”
叶文玉拿手扇着风，动作里透着娇媚：“我那天回去之后看了一些本子。”
“？”
“是你朋友的建议，他那天给我塞了一张纸条。”
“？？啥时候？”
“我现在明白你们想做什么了。”她抬头看着。乐正骁也回头看，这才看到那“圣女大人女子力强化计划”的横幅还挂在墙上。这东西被本尊看到，乐正骁当即石化。
“这，这……你懂就好。”乐正骁放弃治疗了。撑住，要撑住。
“咦，这就是圣女的身体吗。”叶文玉忽然起身，扑到乐正骁怀里，“喂，你想不想尝尝这个身体，**哦。”
乐正骁一个激灵：“你，你怎么了？！”
叶文玉眨了眨眼：“我很好呀，我就是圣女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诶，别人可都尝不到的~~”
“你，你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啊，小鬼，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不然大叔我就自己动手啦。”
说着，叶文玉揪了揪自己的衣领。
乐正骁赶忙拦住她：“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
“所以你真的看过那种本子。”叶文玉眯起眼睛，盯着乐正骁。
“什，什么本子？”
“就是‘那种’本子啊。”
“我，我看过怎么了？”
“不正经。”
“还说我不正经……你还演得挺像嘛，你确实是演的，对吧，我是说你刚刚那是演的，不是说你现在。”乐正骁从叶文玉面前逃开。
“当然是演的，为了试探你，也为了……考验我自己。”叶文玉把衣服整理好，低着头，说。
“你到底想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会用这种方式觉悟啊喂！”
由于刚刚的行动，两人不知不觉换了一个位置，所以叶文玉坐到了乐正骁坐的座位上去，而乐正骁只好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叶文玉看了眼墙上的横幅，道：“其实，解决问题的钥匙一直在我自己手里，只是我不敢使用它。是你跟我说‘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我才知道，你是懂我的。”
“没错，必须真正经历过死亡，对世界有大爱又有大绝望才能真正明悟。”
“最关键的是要有力量吧？”
“……”
“你这个表情是对的，看来我还没有悟得那么彻底。”
乐正骁正色道：“问题不在于现实的力量而在于心。虽然你是圣女，但只有即使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有这样的心，才能真正在拯救世界上迈出一步。应该说，也只有我这样的普通人拥有这样的心，世界才真正有希望。”
叶文玉点点头：“没错，拥有力量的人想要拯救世界，不过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选择而已，他有力量，他做一切都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没有力量的人，还心存大志，才是真的伟大。”
“每一个没有力量的人，都心存大志，那才是真的伟大。”乐正骁道，“我们这才刚刚起步。”
“是吗？人类发展了这么久，我们才刚刚起步？”叶文玉惨然一笑，“倒不如说，人类无时无刻不在起步。从来都在起步，但一旦迈出第一步，就是错。”
“那是因为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每一个人的觉醒，不是吗？”
叶文玉正色道：“在有关我自己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得到了答案。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乐正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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