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黑龙就差一点就可以咬到虎哥，将它控制住了。
就差那么一点。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你背叛了兽族！”
看着已经在一瞬间跑远的虎哥，黑龙在山上发出了高声的咆哮，那声音和之前它所发出的丝丝声不一样，那是充满了威压的，令人胆寒的吼声。人类为这种声音起的名字是——龙吟。
与龙吟相对的，虎哥留下了一句虎啸。
“你代表不了兽族！”
虎哥一路狂奔。在这段对峙的时间里，黑龙那方的其余动物并没有闲着，几头熊族和几条蛇族已经守在了下山的路上。但虎哥浑然不惧，虎哥咆哮一声，猛地加速，就从它们的包围中挣脱出来。所有的生物都只能看着这道黑色的闪电从它们身前经过，然后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对于红桃十和姚梦芫来说，这是死里逃生。对于虎哥来说，它背叛了祖宗留下的训言。
无论那条黑龙是不是龙，它都站在了人类的这一方。它完全可以放下这两个人类，自己逃跑就好，可是它却冒着迟上一步就会被攻击到的风险，救下了两个人类。
到这一步，它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它选择了人类这一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虎哥一直跑回到自己的领地才放慢了速度。回到大本营时，它猛地咳出了鲜血。
姚梦芫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虎哥说，可能是因为它吃了那些熊族的肉。”红桃十说，“从龙几次想咬虎哥来看，大概它的牙齿有毒，是这个毒控制了那些熊族。虽然吃熊肉不会被控制，但是对身体是有巨大的伤害的。”
姚梦芫想起了在出发去熊族领地时，虎哥吃了熊族的肉补充体力。
没想到龙的毒竟然恐怖如斯！
“还好我们有药草。”红桃十说，“不过我身上只有救十羽的治伤的药草，没有解毒的，我们得去一次灵泉。”他又一模口袋，“不好！疗伤的药草我弄丢了！看样子去灵泉的时候还得再采一株治伤的，唉，还是多采几株吧……”
虎哥稍微休息了一下，载着红桃十和姚梦芫往灵泉去。
路上，姚梦芫向红桃十问道：“我记得，十羽就是被一条大黑蛇咬的，没错吧？”
“嗯哪，就是那个龙。”红桃十说。
“这样一来，十羽就不是被黑蛇咬，而是龙咬了。它会不会被龙控制呢？但是斑斓鸟天生就是克龙的，龙应该伤害不了十羽。”姚梦芫边想边说，“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没有进熊洞，都没有看到十羽，万一它已经死了呢？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
“我相信十羽还活着。”红桃十说。
一虎二人来到了灵泉。姚梦芫无心欣赏灵泉的美景，她只希望虎哥平安无事。虎哥吃下了解毒的药草，看起来轻松了一些，但它依然眉头紧缩，然后又吃了一株。
“该死，没有完全解掉。”
龙和灵泉一样，是超越常识的存在，灵泉的草药相对于普通草药，功效着实吓人。但是比起龙的毒，灵泉并没有超越它。
“我本来想的是明天再去一次熊洞，把那鸟救出来。”虎哥说，“但是我现在状态变差了，不知道能不能行。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救了那鸟就跑，别管我。”
“你没必要为了我们付出这么多。”姚梦芫说。
虎哥笑了笑：“从我带你们离开熊洞起，我就已经站在人类这一方了。唉，事到如今，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吧，其实兽族和人类……”
虎哥将石壁上记载的东西全部告诉了红桃十和姚梦芫。
姚梦芫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她的内心被搅得一团乱。
“如果兽族和人类是对立的，那么龙和爵克人一起攻击克普人算什么？”她想不通了，“斑斓鸟帮着克普人，又算什么？难道鸟类没有包括在兽族里面吗？”
“这个概念确实暧昧，兽族到底包不包括鸟，确实是一个问题。”虎哥说，“但总之，我是兽族，还是虎族，石板是虎族祖先留下来的。我已经背叛了虎族，本来就无颜做虎族领袖了，就让我这样死去也是一件好事。今晚我会把龙的事还有虎族祖先的石板的事全部告诉白虎。白虎就是虎族领袖的继承者，之后虎族作何选择，就由它决定了。”
姚梦芫不知道该说什么。
虎哥的行为就像一个克普人帮着爵克人攻击自己的同胞。任何一个克普人都会说他是邪恶的。但自己能说虎哥是邪恶的吗？但是，难道自己又能因为自己是人类，而虎哥背叛了兽族一方加入了人类一方，就表扬虎哥吗？
而且，那个石碑说是人类抢了兽族的地盘，怎么会这样呢？克普大陆不是圣雷赐予克普人的神圣土地吗？难道代价就是兽族的牺牲？
逻辑上倒也没错。《圣雷经》上说，圣雷只创造了人类，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自有永有，和圣雷无关。圣雷不创造世界，世界也不创造圣雷。那么，圣雷让人类霸占兽族生活的土地，也没什么。毕竟，它稍微施展威能，就劈死了十条龙和三只斑斓鸟。
但是，这合理吗？
人类和兽族，就是天生对立的吗？
看看虎哥和红桃十吧，谁能说他们是宿命的敌人呢？
看看自己吧，如果没有虎哥，早就在河边被吃掉了。
如果人类真的是霸占了兽族的领地而存在的，那么人类就应当与兽族和平相处。最起码，哪怕不考虑这层关系，大家也都是在一片土地上生长的生灵，大家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若有一天兽族真的灭绝了，人类也就完了。
夜晚，红桃十生起了火，姚梦芫坐在火堆边，静静地思考着。听了虎哥的话以后，她就一直在思考。
红桃十坐到了姚梦芫的身边。
“如果，我是说如果……”红桃十欲言又止，“我们，自己去救十羽。”
“可以，走。”
姚梦芫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可是我们单是走到熊窝就要一天，可能还不止！”
“那也不能让虎哥为我们去送死！”
姚梦芫知道自己很不冷静。
但这一次，姚梦芫希望自己不要冷静。
她哭了。这是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泪水，这时终于倾泻而下。
“呜，呜呜呜……”
姚梦芫还想说什么，但是语言都梗在喉咙里，最后只能变成呜咽。红桃十一下子慌了，他哪里见过女孩子哭呢，而且是年龄比自己大的女孩子。
“你，你别……”
“走！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如果虎哥发现我们不见了的话，一定会追上来的。以它的速度，我们走一个晚上，它十分钟就能追上。”
姚梦芫无言了。
没错，即使现在他们马不停蹄前往熊族领地，虎哥也只需要花十分钟追上他们。然后，它会叼着他们，把他们送到十羽面前。十羽带着他们飞，而虎哥则在地上被熊和蛇咬死。
她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才想自己去救十羽的。
但是，无论她做什么，最后都只能变成这一幕。
虎哥太强大了，以至于当它想送死的时候，没有人拦得住。
“灵泉有催眠的草吗？”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我们走到灵泉再走回来，天早就亮了。”红桃十说，“那更惨，虎哥会以为我们去了熊窝，自己跑到熊族领地上去。”
“我艹！”
姚梦芫生平第一次说了脏话。
她心里痛快极了，原来说脏话是这种感觉。
没错，自己就是脏，说什么公主，说什么爱护百姓，什么把蛋糕分给别人。最后竟然让一只老虎为自己去送死。以前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原来，什么都做不到。
仅仅是因为是帝国的公主才能学到这么多东西的。
完全是依靠别人，只是投胎投得好而已。
想保护父皇，结果什么都没做就被丢下悬崖。
没错，没错啊。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连偷偷来红桃地的计划都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要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来红桃地该多好呢？
要是，自己死了呢？
对啊，对啊，呵呵呵呵呵，要是自己现在死掉，反正红桃十是可以待在森林里的。多好啊，需要回到人类世界的本来就只有自己不是吗？那自己死掉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自己会苦恼，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不敢去死呀。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姚梦芫对准一棵树就跑了过去。
这可把红桃十吓坏了。他就看着姚梦芫一开始在哭，后来在笑，然后就往树的方向跑。
“公主！那边会撞上去的！”
他不懂姚梦芫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人撞上树很痛，还可能会死，所以他赶紧去拉姚梦芫。姚梦芫毕竟是女生，而且红桃十一直在在森林里锻炼，力气比姚梦芫自然是大很多。仅管姚梦芫差一点就挣脱了红桃十，但她还是被拉住了。
“别拦着我！我就是要撞！让我死！”
“什么啊，怎么了？虎哥要死怎么你也要死啊！你们都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看不懂你们了，你们要是要死，那我也去死好了。”
姚梦芫停住了。
“你死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虎哥去死是为了我们和十羽，你为什么要死呢？要是你们都死了，我觉得我活着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那我们一块死好了。可是我们死了，谁去救十羽呢？”
姚梦芫乐了：“你怎么跟你六哥一样呆。”
“啊？我六哥吗？”红桃十掰着手指头数着，他在数家里哪个哥哥排行是老六。
看着红桃十傻傻地数着手指头的样子，姚梦芫愈发感到不对了，她忽然想到，眼前的红桃十的这副呆样，才是她心目中的红桃六的呆样。和红桃六的接触，她只觉得对方傻傻的，比起红桃十来说，红桃六差远了。而且这两天自己和红桃十出生入死……
难道自己把真心许错人了吗？
一时间，姚梦芫竟忘了想死的事。
没错，没错，如果没有前世的缘分，姚梦芫和红桃十当然可以走到一起。但是命运从来不会把美好呈现在人们面前，如果有，那也只是为了铺垫后面的痛苦。感情从来都是飘忽不定的事，也许今天一见钟情，也许明天就彼此嫌弃。何况，在世界与万众面前，个人的感情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红桃十只属于他的那片森林，而姚梦芫也必然要和红桃六走到一起。害，说那么多后面的事干什么，眼下，虎族的大本营里要发生一场大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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