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让陈礼先形容这次体验的话，那一定是糟糕。
整整一晚上，他都在寻找位置和发力技巧，最后都无功而返，只能在张雅情有点掩饰的嘲笑中早早睡去，像个怨妇。
在梦里，陈礼先反复品味张雅情说的话，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是鼓励呢？还是嘲讽？算了算了，以后就以后吧。
第二天一早，陈礼先就被张雅情亲醒了，他有些不解地睁开眼睛，直到眼前放满了早点，和旁边正在穿衣服梳理头发甩头的张雅情。
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再来一次，这次我肯定能赢。”
随后也不管张雅情同不同意，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她扑倒，就这样，在张雅情拿出炼道，一本她变成带锁的经书的面前，陈礼先终于赢得了胜利，让张雅情刚起床就洗了足足三次澡。
“好大的腥味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去见老友？”
她裹着浴巾，不像是洗好了出来的样子指责着他，随后又跑进隔壁的桶里，接着冲洗。
后面，她没有理他，一人独自下楼，吃早饭也故意不搭理他，气鼓鼓地喝着豆浆。
吃完早饭后，张雅情就想着要和陈礼先分道扬镳了，虽说气愤是气愤，但终究只是闹脾气，再走了几十步之后，张雅情又原路返回，看着一直目送她的陈礼先，插手质问道：“你老婆要走了，就不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
他以为她还在为前面没吃早饭但肚子还是很撑的事耿耿于怀。
“笨，女孩子不说话，就是想让你抱抱她。”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嘻嘻地跑上去，又是亲又是抱，跟个说一下做一下的机器人似的。
张雅情到完全觉得，这还不如直接走人呢，真是气死我了。
她召唤出龙影，御剑而去，宛如炮弹一样弹地而起，把周围的路人都给看傻了。
陈礼先倒像一个看到流星想要许愿的人踮起脚尖，随后摇摇头，想着什么开心事离去了。
百米高空上，张雅情捂着肚子，心事重重。
这……该不会怀孕吧？虽说自己可以控制是否让自己怀孕，但是那会自己可没想那么多，也就是说搞不好这次……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太糟糕了，她可不想顶着一堆怀孕反应和自己的死对头过招，想想都难受。
一时间，张雅情突然想等过一个月看看结果再是否决定去往天剑帝宗，真怀上了那就先把孩子生下来，没怀上就去找照蓝薇。
太虚宗，一处边缘地带。
张雅情从天而降，收好龙影，她现在还没有恢复巅峰姿态，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就想来这里看看公孙慧云，顺便把周尊剑放回这里。
缓缓移步来到一处很古怪的森林里，这里的树都长得像剑，没有树叶和枝条，不高。只有靠近地面的部分长着一对很直的树干，又小又细，宛如剑柄。
张雅情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在天地中，自然之物会被各种强大的天地异象给影响，这里的树长成这幅模样全是因为她的周尊剑，同样的包括花草都是笔直的。
一处小溪，一处空地。
那里立着一个土堆，土堆上面有一条被石头压着的衣带。
她缓缓走上前，对着土堆一拜，正想把周尊剑插回原来的地方时，一个老人刚好从她旁边经过。
他抓着一根用树枝拼接的鱼竿，手里提着一条不大的鲈鱼，也像见到野人一样惊恐地看着张雅情。
“二娘？”
老人颤声，鲈鱼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秦儿？”
张雅情吃惊地说道，这不是秦阳吗？
“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老人浑身颤抖地大喊道，眼珠子像快要挤出来的花生米一样。
张雅情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秦阳，但当她转念看向旁边的孤墓时，又傻傻地笑了，是啊，他还能去哪里？
带着长辈的关怀，张雅情决定坐下来好好和秦阳叙旧，虽说当年自己和秦阳还算得上一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狐朋狗友，但现在，眼前这个总想着要当天下第一剑的小家伙已经没了童年那份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双充满沧桑的浊眼，短短一百多年，全在自己身上学到各种缺点小家伙已经不在了。
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张雅情听着秦阳讲述着这些年来的事，越听越觉得悲痛。
“这一晃……一百多年了啊……”
“小时候，我犯错的时候……娘就在院子里责罚我，然后二娘你来替我求情，结果就是我两一起被臭骂。”
“那天，娘罚我不许吃晚饭，结果二娘你就带我去抓鱼……呵呵，回来就生病了……”
“这可把娘给急得……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说不好不好……糟糕糟糕…来回踱步，直到二娘你带着烤鱼过来，才让娘想起来，她是一个仙人……直接抱着我飞到最近的城池找人给我医治。”
“原来……她也有慌张的时候，会忘记那么多事，会对一个小孩子束手无策。”
“她，真的是第一次当母亲……但就是那个时候，我从未想过她的难处……”
“那天你们走的时候，是我的生日，她临走之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理都没理她……后来我们俩大吵了一架……但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是永恒……”
“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捂着自己的脸，身子弯的像腰没有骨头一样，张雅情听到了一个灵魂一百多年来的无助和后悔，她没有想去安慰，因为她知道这是秦阳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会永远停在心里拷打着他的良心。
秦阳……小时候还是一个好孩子，但他长大后，因为公孙慧云的身份总是到处流浪，亦或者别人不解为什么他母亲总是那么美丽，当秦阳成年后，身边碎语就从逃跑的姐弟变成了私奔的恋人，那对秦阳心里的底线彻底激怒了他，也让他对公孙慧云从原来的尊敬和听从变成了冷漠和疏远。
甚至，秦阳在十六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喊过公孙慧云一声母亲，总是用各种代称，当张雅情和她踏上仙界的那一刻问她，还有什么遗憾吗？
她说，我想听秦阳在喊我一声娘。
她失去孩子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她，选择成为一个母亲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岁。
她把一切过去埋葬，只为了当好一个对她而言天大一个玩笑的母亲，她做了一件逆着命运而来的伟业，在她人生中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那一刻，两只手，一个找到了归属，一个变回了母亲。
这是生命最不可能交织的奇迹，是比遥远黎明更耀眼的人性。
那天，秦阳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家庭。那天，焚语真正意义上成为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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