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在第三天停的。街道上的雪早就被巡逻的士兵们清扫一空，整个城市的街道都被高悬天际的太阳照亮，连地板都像是在闪着光。偶尔能看到那些穿着布衣的平民，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在街上走着，偶尔遇到了巡逻的士兵还会和对方有说有笑地聊几句。
而这一幕更像是整个艾肯瑞帝国的缩影，士兵们总是忙忙碌碌地在训练，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些无有要职的平民。哪怕战争打的再怎么惨烈，却也不会波及到这些人身上。而叶歌在这座城市住了整整三天，终于对这个充斥着战争的国度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这时还是清晨，酒馆老板完全不着急开门，反而是一个人躺在火炉旁边的沙发上自斟自饮，一大早便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他看见叶歌从楼上下来也不觉得惊讶，反而是很大声地打了个招呼，一边笑一边问道：“今天就要走了吗？”
“嗯，待会儿我就走了。这些天多谢了。”叶歌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吧台前面取了一杯清水，“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或许我能帮到你。”
酒馆的老板确实给了他不少帮助，如果没有这个健谈的家伙，或许叶歌还要四处去打听才能了解更多关于艾肯瑞帝国的事情。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了，而且比起其他神明，火之神阿斯莫德无疑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更加深远的影响。
或许现在他还留在领地的边缘地带，所以感受还不算深刻，但只要他继续往艾肯瑞帝国的核心区域走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到了。包括那些无休止境的战争在内，艾肯瑞帝国的一切都笼罩在阿斯莫德的欲望之下，而战争便是取悦那位神明最好的手段。
阿斯莫德既是【残酷】的神，亦是战争的神明。哪怕这位神明早已陷入沉睡，可祂的使徒却依旧活着，并不断向世人传递着这位神明的意志。而艾肯瑞帝国的子民则将这位使徒称作“战争宣言”——意为带来战争的人。
“我能有什么事……”老板苦笑道，顺势往沙发上一躺，“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平民是一般是不准出城的。不然其他人都去打仗了，还哪有人来干活。我这辈子看过的最好看的风景，就是下完雪日出的时候。你现在走出去就看得到了。”
“你不是已经看了二十多年了吗。”叶歌喝着清水，打趣道。
“所以我才躺在这里啊。就和女人一样，那些再怎么了不起的风景，看惯了之后也就那样了。比起心动，更重要的难道不是能够一起过下去的决心吗？”老板打了个嗝，“你上次和我说，那个很喜欢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或许最近会见到吧，又或者见不到。”叶歌看了老板一眼，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要是真的喜欢就回去吧，老待在外面也挺没意思的。”老板说道。
“我会好好考虑的。”叶歌点了点头，将杯子洗干净挂回去，摆了摆手道：“有机会再见吧。我走了。”
“哈哈，回来我再请你喝酒。”老板大笑起来，“顺便帮我将营业的牌子挂上去吧。不过那群该死的酒鬼也没那么快会来就是了。”
叶歌没有再说什么，仅仅是空着手离开酒馆，就如前几天空着手来到这里一般。只不过，还没等他将门口的牌子翻过去，目光却忽然被新的异象所吸引。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道上居然挤满了无所事事的平民，看样子就像是在赶集。
“外面在做什么？”叶歌有些好奇，便回到酒馆里问了老板一句。
“啊……我都忘了，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吗？”老板突然坐起来，拍了拍脑袋，“算了，今天不用营业了。等我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过去。”
“是有什么活动么？”叶歌倚在门上，视线往人群的尽头望去。只不过以他的身高很难做到这种事情，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脑袋，至于最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先绕过去才看得到——又或者回到楼上去，那样就能看清楚了。
“不是活动，只是看今天放晴了，骑士们要集训而已。”老板来到门口，一边锁门一边解释道。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去看热闹么？”叶歌有些不解地问道。
“说是看热闹……其实也差不多吧。”老板苦笑道，“凡人们谁不羡慕骑士的力量，只不过光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辛苦，所以想成为骑士的大都是年轻人罢了。要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说，恐怕还真没有那么多年轻人愿意入伍呢。”
“可是，凡人们又有何德何能，能够与那些伟大的存在相匹敌呢。”叶歌移开视线，反问道：“就算是那些沉迷书本的魔女，也能轻易打败一队骑士吧。”
此世的骑士并没有凡人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根据叶歌的观察，他们别说和艾琳这样的存在相比了，哪怕是普通一些的大魔女都能够轻易抹掉一队骑士。能够操控权柄的魔女天生便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与凡人本身持有的力量有着天壤之别。
“你说得对。像我们这样的凡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与魔女大人相媲美。她们是上天的宠儿，和贵族一般天生便要比平民更加高贵的存在。所以那些无望成为贵族的富商们才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学院里，期盼着她们能够成为魔女啊。”老板叹气道。
“成为魔女也不是一件易事。”叶歌摇了摇头，“至少一般人是很难有那个毅力的。想成为魔女便意味着几乎要舍弃掉所有空闲时间，她们一生中要看的书应该足够将你埋个上百次了。”
“看书而已，再辛苦也不至于比那些骑士还辛苦吧。”老板不在意地反驳道，和叶歌一起排到人群的最后面，很快又被新来的人挤进去，最后随着人流一起往前走。
待在吵吵闹闹的人堆里，就算是叶歌也没有兴趣再和老板聊下去，所以逐渐就变成了老板单方面在说，他在听。等到他们来到整个城市最中央的训练场地，观众们相当自觉地在场地边缘找到自己的位置，先一步坐下来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给骑士们呐喊了，活像是什么比赛的现场。
这个训练场地似乎是专门设置给平民们旁观的，旁边不仅筑起了台阶，甚至专门留出了旁观用的区域。而骑士们在场地中间整队，抄起武器就敢直接往对方身上捅，就算是穿了盔甲，看着也会让人感到心惊胆颤。而这种最原始也是最残酷的碰撞恰好迎合了人们的期望，那种呐喊声与惊呼声几乎没停过。
叶歌挑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刚坐下来便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和酒馆老板走散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大概一米五的身高坐在台阶上就连地面都碰不到，细嫩的小腿在空中晃悠着。
明明她就坐在那里，可谁也没有对她的存在感到疑惑。而她和叶歌一样，都有着艾肯瑞帝国独有的黑发黑眸，那澄澈的双眸中倒映出来的从来不是无休止境的争斗，而是一种更加无趣的情绪，与其他人的热情显得格格不入。
“你也对战争感兴趣吗？”叶歌刚坐下来，她便开口问道。那声音并不像一般的小女孩一般调皮清脆，反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漠然。
“不感兴趣。”叶歌摇了摇头，眺望着那些骑士的争斗。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他已经成为了神明，或许也会为这样的场面感到热血沸腾吧。那是刻写在生物体内的，最原始的对于争斗的欲望，正如残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规则。
“只有获得胜利的人才有资格获得一切，没有人会为战败者感到可惜或者悲哀。他们只有躺在泥土里，瞻仰胜利者的权利。凡人就是这么悲哀的生物。”女孩低下头，向叶歌伸出手去，“操纵死亡的神明啊，欢迎来到我们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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