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重要的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我身边。
神啊，救救我吧。
等我去祈求的时候……已经晚了。
◇
当少女睁开眼睛时，眼前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她挣扎着坐起身来，下意识想去寻找那个自己最依赖的人。只是，一股剧烈的疼痛阻止了她的行动，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流淌而下，浸湿了少女的双眸与发梢。
随着中断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当魔女引致神明的怒火，世间的一切都会为之颤抖，进而陷入崩溃。而她只不过是此间最微不足道的一抹尘埃，哪怕是被黑暗的洪流碾过，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真是不成体统啊……已经是第几次了呢。”她自嘲地笑了笑，却怎么也不愿意重新躺下。对一位不以体力见长的魔女而言，这样的毅力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惊讶，但在那些伟大的存在面前……又显得毫无意义。
身体各处都在发出悲鸣，意识变得更加混沌。更严重的是，她无法在这里感受到任何元素，除了黑暗以外的魔法都无法使用。可以说，如果不是这样的意志还在支撑着她，她随时都有可能重新昏迷过去……甚至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想死……站起来啊，你应该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吧？”她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重复，任由心中的贪婪膨胀：“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你还要回到她身边去。”
她是如此叛逆，以至于憎恶着一切的理所当然。
在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少女便对自己发誓……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挫折，无论遭受怎么样的误会，她都要留在这个人身边。如果“理所当然”之事尽是谬误，那便应该被一一修正。若非如此，她的叛逆将变得毫无意义。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突然，有谁伸出手来，这么对她说道。
她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黑暗皆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如果那不是神明，也应该是神明的使徒——也只有这样的存在能够拂除此地的黑暗。
名为“爱丽丝”的魔女从梦境中苏醒过来，无意识地握紧使徒递来的手，犹如一个溺水的人。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不断地加重，心跳如雨落，再也数不清落下的频率。正如使徒所说的那样，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莉蒂娅并不在意手腕上传来的力量，仅仅是继续说到：“明明你自己也清楚，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过度的贪婪只会引致自我毁灭罢了。”
“带我去见艾尔莉亚。”少女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仅仅是重复道：“带我去见她……求你了，我必须回到她身边。”
“……”莉蒂娅沉默下来，随后轻轻摇头道：“在你面前的只是我的幻影，不能赋予你更多的力量。现在我的本体正陪在亚德马利大人身边，你想见的人也在那里。”
“那就告诉我，他们在哪里。”爱丽丝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的本体也会感到困扰吧。虽然我没有足够的权利带你离开这里，但作为‘使徒’的权限依旧留在我的体内。”莉蒂娅轻声道。
“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爱丽丝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答道。
“还是先把你治好吧。不过，这么做或许会有点疼。”莉蒂娅低下头，随手招来一片黑暗，将爱丽丝完全笼罩在内，“将你身上的所有财富……置换为生命力。”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便被黑暗所吞噬。明明意识逐渐陷入混沌，少女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那些几乎要将她撕裂开来的疼痛全部转化成了更加深刻的炽热，无论是血液还是骨头都像是被烈火彻底点燃，将她仅剩的理智全部烧尽。
她无意识地松开手，缓缓抱住自己，倘若野兽般发出无声的嘶吼。哪怕想哭出来，也会因为痛苦而忘记流泪的方法。就算想晕过去，也会立刻被痛苦重新唤醒。少女从未感觉到比这更加深刻的折磨，就连思考的能力也被痛苦所剥夺。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忘记。如果不能去思考，那就将这一切刻写在灵魂里！
莉蒂娅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丽丝那逐渐扭曲的面庞。任谁来看都不会再觉得这个女孩有多么漂亮，那金色的长发也被染上了污秽。可即便如此，黑暗的使徒依旧能察觉到女孩心中的贪婪，以及超越一切的偏执。那样的偏执让她留存下最后的意识，完整地撑过了整个仪式。在此之前，莉蒂娅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做到这点。
不知道过去多久，爱丽丝才终于恢复了意识。明明所有的疼痛都已经消失不见，身体却依旧无意识地颤抖着，任何指令都不能得到反馈。少女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她。
“醒了吗？”莉蒂娅跪坐在她身旁，脸上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如果还能动的话，就坐起来吧。”
“……不行。”爱丽丝的声音变得嘶哑，下巴一张一合地打着颤。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便已经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
“那就躺在这里继续休息吧，反正赌局马上就要结束了。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莉蒂娅说着说着，不由得停了下来。
爱丽丝明明已经闭上眼睛，指尖却不停地颤抖着，最后缓缓握紧手。她就这么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最后将身体的控制权一点点夺回来，从地上坐起身。她依旧会为残留在意识中的痛苦而感到恐惧，就连本能都在劝阻着她，想让她重新躺下来。
可是……她不甘心。
“告诉我……我要去哪里？”爱丽丝继续活动着自己的手指，企图将残留在身体里的恐惧全部驱逐出去。比起失去一切，这样的恐惧根本不算什么。支撑着她的，是比恐惧更加深刻的偏执。
“出门……直走就到了。”莉蒂娅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爱丽丝喘了口气，撑着膝盖一点点站起来。哪怕她的身体依旧在颤抖，迈出去的脚步也是一步深一步浅，可她终究是走出去了。
从来没有人能知道，她到底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走出这个房间。
如果一位罪人能行走于神国之内，她将变得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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