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由来的,镇上起风了。
起初,谁也没有去在意。直到那风越起越大,大到将人们设好的栅栏全部破坏掉,又将街道上的灰尘高高扬起,大家才终于察觉到异常。可那阵风又不同于昔日的魔风,没有杀死任何人,仅仅是越吹越大,大到谁也不能迎着风出门去。
“你要出去看看吗?”爱丽丝端着一杯红茶,好整以暇地站在上了钉的窗户旁,明亮的双眸中看不到丝毫畏惧,反而是充满了好奇。对魔女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好奇心”更重要的了,哪怕知道外面有着致命的危险,却也不肯立刻躲进地下室里。
窗外已经不似人间,漫天的沙尘使得能见度大大降低,模糊得就连对面的宅子都看不清楚了。风夹着细碎的砂石不停地敲打着窗户,仿佛随时都要破窗而入,将藐视风暴的人全部撕成碎片。
“说什么傻话呢。”艾尔莉亚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催促着爱丽丝从窗户前离开,反而是侧头道:“这应该不是魔风来临的前兆吧。而且,我也没听到风铃的声音。”
“你不觉得,这阵风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么?”爱丽丝抿了口杯子里的红茶,发出惬意的声音,似乎完全没有把窗外的异象放在眼里,“这下就算我们想离开也不可能了吧。先不说你已经用不了魔法了,就算是我也很难在这样的风暴里调集到元素。”
“那就回地下室待着吧。”艾尔莉亚不在意地道。
“我的意思是,要是这阵风一直吹个不停该怎么办?”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道:“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总归不是件坏事。学院那边可是马上要开学了,我们还不一定能赶回去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想不到办法啊。”艾尔莉亚眨了眨眼睛,却突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不由得看了爱丽丝一眼。恰好,对方也看了过来,证明了这并不是她的幻觉。于是,少女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会在这样的风暴中登门拜访?
而那敲门声并未就此停下,反而变得和窗户外的风暴一样急躁,大有一种要是她们不开门便要一直敲下去的气势。但先不说来访的人到底是谁,光是在这样的天气打开大门便已经需要极大的勇气了,不论是艾尔莉亚还是爱丽丝都不可能一下子便作出决定来。
“我去开门。”最后,艾尔莉亚还是站起身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在这里等你。”爱丽丝微微偏头,倒也没有劝她停下,反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魔杖。比起将命运交付给未知,她们宁愿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即便这样的决定有可能导致她们一起死在这里,但那时爱丽丝也不会去怨恨什么。
来到门前,那敲门声反而停了下来。但艾尔莉亚心知,这并不是因为来者已经离开了,正相反……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有谁正站在那大门后面,就连风暴也在畏惧着祂的存在。呼啸着的风声仅仅在此处停歇下来,门前安静得就连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门是上了锁的。艾尔莉亚问爱丽丝要了钥匙,三两下便把门上的锁打开,直接将门推开。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要决定了去做什么,便不会再对此感到犹疑。可是当她看清门外的一切以后,还是不由得愣了下来。
“太慢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然是一个小女孩,身高只到了艾尔莉亚的腰间,青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明明她的身后便是厚厚的风暴,风沙几乎要构成了实质性的障壁,可那些风却仿佛是听从了谁的命令,尽数止步于门外。
这光怪陆离的一幕让人感到诡异,却又无从怀疑。毫无疑问,眼前的一切都是由这个小女孩所引起的。
“你是谁?”艾尔莉亚低头看着小女孩,轻声问道。
“我允许你称呼我的真名。”莉莉丝微微抬起头,轻笑着道:“觐见者啊,说出我的名字吧。如果答不上来,我就要惩罚你了。”
艾尔莉亚微微皱眉,却还是准确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是统御风的神明,莉莉丝大人。我说的对么?”
还好,来开门的人是她而不是爱丽丝。正因为心知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艾尔莉亚才不得不收敛起心中的所有侥幸。她确信着,对方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没错,就是莉莉丝大人。”莉莉丝双手抱胸,略显满意地点点头,“尊敬我吧,凡人。你应该为此而感到荣幸,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神明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艾尔莉亚并未在意,仅仅是问道。
“你的尊敬难道就仅限于此吗?我完全感觉不到你有尊敬我的意思。”莉莉丝却并未继续自己的话题,反而是微微鼓起脸,有些生气地道:“莉莉丝生气了。我要惩罚你!”
艾尔莉亚愣了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可她也没有时间去反应了,那风暴所构成的障壁在短短的一瞬间便崩塌下来,直接朝她涌来,呼啸声几乎要淹没她。她只来得及抬起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便被迎面而来的风暴所吞噬。
可奇怪的是,等了好一会儿艾尔莉亚都没有感觉到痛苦。睁开眼睛,才发觉那风暴仅仅是停在离她还有数十厘米的地方。莉莉丝就站在风暴后面,双手叉腰,表情却变得比刚才还要不开心。等到她挥了挥手,那些风暴才尽数褪去,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哼……多管闲事的家伙。”祂小声嘟囔着,却也没有心情再去惩罚艾尔莉亚了,只是说道:“凡人,我原谅你的不敬。但作为代价,你必须陪我玩一场游戏才行。”
“什么游戏?”艾尔莉亚歪了歪头,目光却下意识投向那风暴之中。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并不是莉莉丝制止了风暴,只不过是有什么保护了自己,让自己免受了风暴的惩罚罢了。如果说,还有谁能够制止一位神明的暴行……那也只能是另一位神明了吧。
“捉迷藏。只要你能在这风暴里找到我,就算你赢了。如果找不到,就算我赢。”莉莉丝轻哼一声,继续道:“为了惩罚你的不敬,我决定加大游戏的难度。我不会停在原地,就算你找到我在哪里,也必须想办法抓住我才算你赢。”
“……好。”出乎意料的是,艾尔莉亚并未讨价还价,反而是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看到她如此干脆,莉莉丝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脸上重新出现笑容,轻轻拍了拍手,退后两步,身形隐匿在风暴之中,只有声音传出来:“那我宣布,游戏开始。时间限制为风暴褪去之前。”
艾尔莉亚并未追出去,反而是关了门,背靠着门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其实你听得到吧?”
“……”
“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呢?明明我已经做到了啊。”她有些落寞地道,“我还以为,只要我能做到……你就肯来见我了。”
“……”
“你说过的吧,我必须要做我自己才行。”她一点点弯下腰,把脸埋在膝盖里,“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
“……”
“我好想你。”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好想见到你。”
门外,漆黑的人影背靠着门,微微抬起头,一言不发。直到,听见脚步声远去,他才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对不起,再忍一会儿吧。”
很快,我们就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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