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市中心区东 境道交叉线】
黑色的福特越野型轿车静静地停在面积不大的无人自动化操控的加油站旁，一旁的境道线上路缘上的全息指示投影变化着各种颜色，以避免驾驶者们的长途驾驶疲劳。不算干净的白色地面砖勉强映出人体模糊的轮廓，偌大的日光灯昏暗的四处灰色水泥柱支撑起的半封闭空间内除了电脑的蓝光和旧式自动加油机的待机电源红光以外就只有顶上的闪烁不停的「严禁烟火」的全息标识。在无人驾驶和新型锂电电动车在市发达区大力普及的现在，这样尚未被取缔的加油站即使自动化也的确少有人光顾。不过，在本市这些通向海外各大陆国家的境道线的长途驾驶中，有加油站遗留也是合理的。
来往车辆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响从半升的升降门外隐隐传来，跟着同样弯身进来的董金波警监拍了拍身上的警用外套，一只手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按在耳边，与刑事科派出搜查另一方向的同事进行着情报交换。
「我们这边根据临时顾问给的新搜查范围和条件，已经排查了将近一半的进度了，根据案发时间的去向也发现了一些有嫌疑的人员。」正在市中心边界的半旧居民楼群之间联络的刑事课二组组长身着便衣，隐藏身份进行着搜查任务。
“我们根据第二目击证人也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证言和行车记录仪的信息，也已经找到一个境道附近的无人加油站来了。”董金波呼出一口热气，跺了跺左脚，“他的证言是可信的，但很遗憾的是凶手非常狡猾，根本不让那个司机有看到他脸的机会，支付也是用的死者的财物。”
「这样吗……不过这么一来临时顾问的推断也算是证实了呢，先前我们还对他的分析有所怀疑啊……」电话对面的二组组长似乎松了口气，「所以，从侦破来说，他也的确好比是条优秀的猎犬啊……当然，开玩笑的。」
“猎犬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是啊……”董金波停止了跺脚，似乎是回应着玩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都说了是开玩笑……」知道自己刚刚谈论的人与总警监的关系，二组长无奈地苦笑着，试图避免着不必要的误会。
“我当然知道，你那怂样。”似乎能感觉到被嘲讽了仍笑得可怜的二组长的难堪，董金波又回到了侦查上，“那么，几个嫌疑人的具体情况，都有摸清楚了吧？”
「基本上都查明白了，但嫌疑具体看来都不大。」二组长继续报告着情况，似乎传出喝了一口水的声响，「而且附近似乎发生了火灾，侦查工作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凶手的行动十分缜密，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线索。现在情况就先大概这样，大家都审慎行事，继续侦查工作。”
「收到。」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董金波又习惯性地掏出烟盒，正想摸打火机，一抬头看到周围的加油机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动作。
“啊，还真是的，”似乎抱怨般搔着后脑的董金波放大了几分粗嗓门，放回了烟盒。头顶刚刚灭掉的「严禁烟火」的全息标识此时才重新亮起。
此时正站在升降门外的淡金色鬈发的女警官芭芭拉手持工作用的平板电脑，身着黑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再加上一双深棕色方头低跟皮鞋，使得平日的成熟美中又平添了几分潇洒；一旁似乎十分怕冷的勘验员艾略特一身厚实的与他发色相同的褐红色棉大衣，习惯性地蹲着身，推了推眼镜，犹如蜷缩着的松鼠觅食般地在地面上观察着。一阵皮鞋底踩在水泥碎屑上的声响由远及近传来，从地面的痕迹回过神来的艾略特看着走近两人的董金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车辙……地面上有圈比较新的车辙，从凹陷深度……和间距长可以判断是和那个司机……的出租车底盘宽度和磅数相同的，”费劲地表述着自己的发现的艾略特咽了口唾沫，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动着，“绕了……整个加油站一圈……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家伙让司机开车绕了这地方一圈？他是想干什么？”董金波皱了皱眉头，不经意看了看整个加油站。
“是找一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停车哦。”背对着董金波两人的芭芭拉纤细如葱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左右划动，显示的画面分别是不同的监控视频图像，却都有些卡顿，“这里的监控虽然连接在局里的监控网里，但是居然还连接的是4G网络，信号很差……嘛，算了，这样也勉强能认定虽然昨夜十一点过后那辆出租车的确出现在了这周围，但是司机和凶手都没有在画面中出现过。”
“这只狡猾的狐狸，还真难抓着他尾巴。”董金波不知是称赞还是诅咒，抱着两手抖起一条腿。
“但是，虽然没有凶手的影像，但是的确有那个司机说的第三人存在哦，”手指一划，屏幕上某团模糊的人形影像定格放大数倍后，渐渐清晰并呈现出一个身着类似橙色工作服的青年男性的面容，“而这个人在公安系统里登记的姓名，恰好与我查到的两个月前这个加油站招聘系统维护员应试中的报名名单里的名字相同。”
“那这小伙子就是这个无人加油站的系统维护员……”董金波看着屏幕上年轻的面孔，“怪不得无人加油站里居然会有工作人员什么的……但无论怎么看，这小伙都还是个学生啊？”
“这几年的学生因为竞争压力在外兼职来自凑补习学费的事，似乎也很常见哟。”芭芭拉抬起目光，看了一眼老董，“认为全球普及了义务教育就能让学生们高枕无忧，这样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哦，警监。”
“嘛，总之我也已经过了那些凭自己努力过好简单充实的日子的时代了，”老董似乎感叹一般呼出白色的热气，“实在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们，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爬到社会高层争名夺利的浮躁行为啊。说起来这个所谓明明全民的受教育权都受到大力维护的新时代，人们还为什么总想得到更多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的东西呢？资源是有限的这种基本的事实难道就那么难被天真地以为社会一定会趋于无限完美的现代人承认……”
“你又开始了，警监……”被再次开始絮絮叨叨的老董弄得头疼的芭芭拉扶着额头，“总之现在从系统调出这个第二目击者的住址和就读学校，然后从他入手说不定能够得到更多关于凶手身份和之后的行动的线索……”
“那个……警监，”此时突然插话的艾略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仿佛恰好是某个熟悉的人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悄悄从外面欲潜入几人身后的加油站内，
“我们好像……是不是不用找上门了？”
“……”似乎有一瞬间，互相发觉的双方都楞神了片刻，然后，毫无先兆的，正当董金波上前欲询问之刻，对面刚刚查到的系统维护员的目击者拔腿就跑向路边。
“站住！”反应过来的董金波立刻追了上去，奔跑起来的速度不减年轻之时，且不忘回头命令身后还有些吃惊的下属，“芭芭拉赶快去车里通知附近的警员，艾略特把资料上传到刑事科系统，快！”
“收到！”“是、是！”
“停下，我是警察，有重要的问题询问你！”一面大喊一面追逐的老警察迈着急促的大步一路追着前面的慌忙奔逃的年轻人到公路边沿，频率不同的急步声与不远处呼啸而过的车流声混在一起。突然即将追上时逃跑者一个半摔式的急转弯，竟朝车来车往的路面横穿而去，不敢大意的老董不容犹豫地跟着朝对面奔去，两个在高速路中央玩命追逐的老少片刻引起了车流的骚动，冒险穿行的两人抢过来往车辆的间隙，惊险地朝对面路沿的全息路标冲去。
“站住！”有些跟不上的老董绕开一辆辆车，仍不忘喊停地朝前面不要命地闯入车流中间半跌半撞狂奔的年轻人追入其中，擦着数辆车边缘上最后一阵冲刺，几乎是跌着追到了公路另一边。
“哈……哈……不要再逃了，”终究年纪大了的老董弯着腰喘着粗气，抬起青筋突起的面庞看向前面同样喘不过气停下来的可疑之人，“我是公安局的，现在有重要的问题……”
“你、你不要过来！”下一刻让老董睁圆眼的是年轻人竟比刚刚更加不要命地一步迈上了高速路桥边沿的投影台上，摇摇晃晃的身体与路边「保障所有人个人权利最大实现」的字样流动的全息投影混在一起，面容紧张至极到肌肉紧绷，“不要过来！不然……不然我跳下去了啊！”
“……你先不要激动，”处理过各种事态的老警察董金波试着平缓下气息，强制性地让自己快速镇静下来，看向这个双眼惊惧游移着紧咬下唇的年轻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有问题先下来再谈……”
“都说了不许过来！退后，给我退后！”似乎不愿听劝的年轻人依然危险地大吼着企图靠近的董金波，身下的全息投影因遮挡而故障般闪跳着，身后车流却依旧呼啸来去，让面前不得不停下的老警察皱起了眉头。
「警监，通知已经发出去了，需要我们……」芭芭拉的声音从董金波腰间的联络仪传来。
“先不要过来，他穿到了马路另一侧，你们追过来的话是逆车流，情况不利。”镇静地发令的老董目不转睛地盯着举止危险的年轻人，策略性地向后慢慢退去，“好，我不过去，我现在退后，你也从上面下来，可以吗？”
“……你、你不能过来啊！”看着老董后退的年轻人犹豫了几分，本来就只是威胁对方，自然不敢玩真的。可是不知是害怕把柄落入对方还是被自己的危险举动也吓一跳，两条颤抖不止的腿似乎还没有下去的意思。
“你再后退……再退远些！”年轻人命令着，依旧没有下来的迹象。董金波握紧了几分拳，只得再往后退。年轻人脚下，同样车流喧嚣的境道407立交桥距脚底足足有六七米，令人胆战心惊的高度和高速穿梭的车流，稍有不慎坠落下去的后果都令人心生恶寒。
“让境道407上我的位置附近的车辆绕行，赶紧让人带缓冲垫……什么！等等！……”董金波一惊，急忙中止了命令猛冲上前去抓脚滑而跌下去高声惊叫的年轻人，勉强抓住了正坠落的人的手腕。
“啊——啊啊——啊！”年轻人的脸瞬间因恐惧扭曲起来，身体在突然坠落的惯性下左摇右晃地悬在公路桥体边缘的半空中，空荡荡的脚下，发出死亡呼唤般恐怖声响的车流仿佛要将他一点点往下扯般，如冰冷的链条般滚动在死亡机器上。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年轻人几乎失去理智，只顾求生地胡乱号叫挣扎。
“别乱动！给我找附近的支撑物，我一个人抓不住你多久！”现在已经顾不上询问的老董咬着牙，膝盖顶住路边投影台，死劲扣住青筋突起的老手中正在滑脱下去的手腕。
“我、我做不到啊！哪有支撑——啊啊啊啊啊啊——！”
“喂——！”
最终脱出董金波双手的手腕的主人令人心惊的惨叫着，在惊恐至极的剧烈扭曲表情中坠向下方仿佛如剧齿猛兽般咆哮的将吞没一个生命的车流中。
“混蛋！……”懊恼地摔坐在地上的老董一声怒吼，连匆匆赶来的芭芭拉和艾略特两人都没有理会，放弃一般垂下头，狠劲抓扯着本来就潦草不已的乱发。
“警监……”似乎想说什么的艾略特被一旁同样眼神忧愁的前辈芭芭拉摇头暗示着，轻叹口气，只得缄默。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老董动了动脑袋，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号码，犹豫了半天后，才无力地点下接听键。
「别郁闷了，」令几人意想不到的男人冷淡的声音仿佛知道了一切般响起，接下来的话让人难以置信，
「再好好看看下面。」
“……”
连忙起身的老董和身后两人一齐冲向路边向下看去，霎时间瞪大了双瞳。
不慎坠桥的年轻人此刻仰躺在正下方路中央一辆重型的三米高货卡的货箱顶上，应该在冲击的疼痛中昏迷了过去，但性命明显无碍。停止在中央的货车车头处车门已经打开，车门外的表情一直冷沉的男人邢登顾问正将借用原车主的电话贴在耳边，看向上方惊讶的三人；另一边，董金波专用的黑色吉普车也稳稳停靠着，把在打开的车门边上的年轻国际女刑警亚泽娜也正看向上面的同事们，不失时宜地微笑着。
「回去吧。」
【黑崎市公安局大厦 职工餐厅】
偌大的职工餐厅内，明亮的灯光下，自动点餐窗口前到了饭点准时用餐的警局职工们陆陆续续地排着队列，摆放在光洁的地板各处的餐桌周围坐在一起进餐的同事们谈笑风生着，餐厅内的气氛融洽而不似工作时那般紧张。
“啊，亚、亚泽娜警官，我可以坐这里吗？”端着餐盘的眼镜青年艾略特腼腆地走到正观望着四周的亚泽娜所在的桌前，标准地微笑着，放好餐盘，正准备入座。
“啊？哦，可以，你不用那么客气。”似乎在想着什么的亚泽娜反应过来，笑了笑，示意艾略特同坐，尔后又一只手支着脸有些无聊地看了圈周围。
（说起来……那家伙没来呢……）
“呃，那个，亚泽娜警官在……在找谁吗？”撕开番茄酱包涂在鸡排上的艾略特推了推眼镜，看着亚泽娜问道。
“嗯？啊，我好像没看到芭芭拉她和顾问呢，他们不在餐厅用餐吗？”亚泽娜拿起筷子，刨动着餐盘中的牛排盖饭。
“哦……芭芭拉前辈的话，和邢队……顾问在市中心医院，”艾略特老实地回答着，“好像是等待嫌疑人处理完伤势后继续询问吧，董警监要回家给女儿做饭，那个，不在局里用餐。”
“哦，也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周折，尽快掌握新线索也是必须的，理解目前情况的亚泽娜换用勺子舀了一勺饭。
（虽然，中间再度飙车和强征货车的不快过程也要算某人的功劳罢了……）
“说、说起来亚泽娜警官你们真厉害呢，竟然那么及时赶到了，好像那个……对，料事如神！”对面的艾略特也恰巧提起公路桥上的险状，表情里完全的佩服之感。
“啊，那个，因为赶到及时又恰巧碰到有大货车经过，运气好罢了。”亚泽娜无奈地笑了笑，陈述着赶来的事实。
“就、就算那样，从市中心赶到那么远的境道线上，这么快的速度也足够……足够让人吃惊呢！”犹如迷弟般的艾略特继续夸奖着，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对面亚泽娜再度不适起来的脸。
“也……也算是吧……”亚泽娜无力地干笑着，额前再度布满冷汗。
（这可以……算是一生的阴影了吧……）
“呼～”轻叹了口气后，亚泽娜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轻的本地小公务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勺子，
“说起来，不介意的话，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嗯？问、问我吗？”艾略特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指着自己，“那、那个，不介意哦。”
“嗯，”见艾略特没拒绝，亚泽娜点了点头，表情似乎又不自觉严肃了下来，
“那么既然你是邢登顾问的前同事，你知道他以前到底是什么原因才放弃了警察的工作呢？”
“哎？这个……”听到这个问题的艾略特似乎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忘了说什么似的，张口却无话着，好一会儿后才闭上了嘴，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直觉敏锐的亚泽娜盯着面前的小伙子，语气平静中仍暗藏试探。
“啊，不是……那个，其、其实我对邢队呃不、邢顾问知道的也不多，”艾略特再次有些傻傻地微笑着，抬起手摩挲着脖子，“嗯，邢顾问的事……呃对，芭芭拉前辈知道的比较多，那个，亚泽娜警官你……可以问问她，不是吗？”
“是吗……”亚泽娜看着艾略特那双不安的褐色双瞳，如同能透视一切般的目光保持良久，尔后才放松了那双赤铜色的瞳仁，
“那也行吧，反正芭芭拉也是我同学，到不如说找她更为方便。”
“哦，那、那样啊……哎？等、等……等，”似乎松了口气的艾略特笑得自然了些，却又突然惊讶地瞪大双眼，有如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消息一般，
“同……同同同、同学？！”
“是啊，她没提起过？”亚泽娜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艾略特，咬了咬饮料杯的吸管。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黑崎市中心区 黑崎市中心医院】
黑崎市中心区最出名的中心医院，以完美的医疗保障制度和先进的医疗卫生服务闻名的同时，秉承致力于打造病患的天堂的医护宗旨而首创的乐园般宜人医护环境也让无数中心区的病患们心驰神往。光亮照人的自动门前停满同样光亮照人的一辆辆各色轿车，入口后布景如花园林景般完美的绿化投影场地中，已然少见的过去时代的绿叶树排列布置的林荫道上医护人员们带领着病人训练放松，细致逼真至极的明丽花朵和青嫩草丛在人们脚边永不凋零枯萎，占地面巨大的庭院式绿化场地投影也会在医院系统的管理下定期进行适当变更，保证病患们的心情始终愉悦，而这正是全市首家将全息投影技术与医疗康复完美结合的大型医院的自豪之处。场地中央洁白的医院大楼如同纯洁的生命卫士般矗立于一如既往病患来往活跃的绿化投影场地中，防爆钢化膜覆盖表面的新型建筑材料建构成的二十四层楼体泛着丝丝迷幻银白光辉，与明亮的钢化窗及窗后统统拉起的同样银白色的窗帘颜色互相映衬，让人不禁猜想病房内也一定是同样的洁白安宁。而高大的楼体外正中闪动光芒的桃红十字投影和下方「让病人得到真正天堂般医护服务」的流动文字，正宣示着这所闻名市内的医院的骄傲。
医院内的四层内部，明亮洁白的大堂内灯光长明，自动挂号窗口前闪动的全息标识前手持身份证的男女老少排着长队等待在预约机上打卡，光洁平滑的宽阔地板上滚轮骨碌碌滑过的一台台自动医疗车与匆匆来去都来不及说话的白衣护士们都显示出这大医院内的日常忙碌。顺着头顶全息标识的指示朝过道里走，闪着「伤痛科」三个字荧光的门牌旁的科室门前，表情沉闷地独自抽着烟的邢登倚在墙边，目光无神。
（又是医院吗……）邢登抖掉烟头上的烟灰，抱着双臂，闭上眼似乎回想着什么。
同样的过道，同样的灯光，仿佛曾经这个地方应有过的硝石味还隐隐残留。
“砰——！”旁边过道上突然传来奇怪的枪响般的声音，猛然惊醒了这个沉思的男人，身体差点反射般僵掉的一刻才发现是过道上两个调皮的小孩在拿手比着手枪蹦跶着玩闹。
（……还以为，症状又发作了呢……）看到不过是孩子的游戏的邢登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对他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孩从面前跑开。
他没有心思说教在向来安静的医院里打闹的孩子们的顽皮，倒不如说这本来才该是孩子原有的天性。但不久一阵不远处传来的大人的呵责声如意料中响起，自然是那些小孩的父母。在现在这个时代，孩子从小学会成为有教养有规矩的优秀儿童，也的确是现代父母的一大重任，不管天性是否真的对他们的未来社会生活有什么用处。
然而说起来，在这个人员几乎过剩的医院内部，却总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平，对于向往这优良医护环境的病患和兢兢业业的员工们来说，似乎也是近乎必须的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到不容一声哪怕是婴儿哭泣的吵闹。本该在旧时代医院能听到的婴儿啼泣声，现在只有在市中心以外的小型诊所之类的能够体验了吧。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真正「天堂」吗……）
邢登衔着燃至一半的香烟，似乎在看着面前袅袅飘动的烟缕。
（但恐怕这里的人已经忘了，「天堂」，是将死之人才会去往的吧……）
一阵电子音响起，身后的房间门门锁亮起了绿灯后，身着白衣口罩手套的医护人员从内走出，看到倚墙抽着烟的表情阴沉的邢登，明显地皱起眉头，隔着口罩告知着：“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但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如果超时给其他病人造成困扰，即使是警方我们也会投诉的。”
“有劳。”带着毫无感情的语气，邢登转过身扔掉了烟蒂，走进了病房。
“……”依旧皱着眉头的医护员沉重地呼着气，转过身迈着急步匆匆离开。
“那么，”从洁白的病房内随便拿过板凳，邢登依旧表情冷淡地看着对面病床被高高挂起打上石膏的脚的表情不太自然的年轻人，
“开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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