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崩溃的时间甚至比伯父预测的还要更早。
在数不尽的獴猇不竭的攻击之下，本就是临时改造的防线能够支撑如此之久本就可见伯父改造的水平之高，而在其中插入用以观察的精神力更是令一般人震惊的实力。
但接下来更令他们震惊的则是我。经过蝶儿的事情之后，我在抽出能量时保留了干涉空间的能力。当伯父下令紧急出战之时，我将下宫门前与前线连接了起来。
踏出大门的一刻，所有人都理解了众生之主召集如此数量战士的理由。即使目光无法观察那被撕裂的屏障之后危机四伏的乱流，但仅仅冲出缺口的数量便足以令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头皮发麻。而且缺口还在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獴猇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生地冲锋。
刚刚还在谈笑吹牛的一众战士面对此情此景竟有大半僵在了原地，只有极少数义无反顾地向着兽潮发起了冲锋。我能感到身边的伯父不断膨胀的怒火，然后在那些勇士被兽潮淹没的时候骤然爆发。
“你们都在等什么？！”撼动着整个生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得我有些耳鸣。不过听到他这么一声怒吼，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呐喊着向着兽潮冲去。
军队与兽潮碰撞在一起，剧烈的能量波动甚至让我维持连接都有些困难。伯父把手搭到我的肩上，似乎是在测试我究竟是否知晓他曾经的恶行，这一下的力度相当之大，几乎让已经濒临边缘的我彻底失去掌控。不过此时的我正在全力维持通道，即使有心也无力防他。
温和的力量从肩头流入，不知是真的相信了我还是出于此时的迫切需求，伯父并未耍什么花招，只是单纯地与我一起提供着维持这庞大连接的能量。这也给了我观察战局的余裕。
相较于没有智能的獴猇，这边不论是单兵素质还是临阵配合都强出很多，大量的战士在接触的瞬间便遏制了獴猇的冲势，并且反压了回去。此时已经在破口出形成了一个相当有效的包围，獴猇群在冲出破口时便会在密集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但问题也极其严重。獴猇虽然只知道埋头向前冲锋，但数量实在太多，一批批自破口出蜂拥而出的同时还有无数头攻击着结界，促使破洞扩张。这直接导致了我们需要防守的区域不断扩大，虽然现在还能靠尚未加入战场的人补足，但用不了多久，破口便无法再通过这种方式堵住。不，看现在的情况，结界或许会多点崩溃，那样的话这些兵力只会更加应付不来。
“伯父，我没问题的，您先休息一会儿。”
他闻言收回了手，却只是站在我身后没有任何动作，似乎真的在养精蓄锐，准备用他远比一般圣灵强大的力量给獴猇惊世骇俗的一击。
事情如预料中一般发展。只是避开了最坏的情况，结界没有出现其他破损，但仅仅一个战线也已经肉眼可见的难以为继。我的背后已经只剩伯父和他的卫队，而结界的破损还在不断扩大。
“该你们上了。”伯父一声令下，一直没有行动的卫队整齐地走过了我建立起来的通道。这不仅是生力军，也是配合最为良好的军队，但同时更是除我和伯父之外的最后防线。等到他们全部通过，我收缩了通道的大小，看向了伯父。
“有什么办法能够修补结界吗？”
“没有。”透过已经仅容十几人通过的大小的通道，伯父注视着前方的每一处变化。卫队加入战局后，战线进一步压向了缺口，而结界之外，獴猇的冲击对于缺损的扩大似乎也达到了一个平衡，“结界只会自行修复。”伯父的话让我看到了不使用那些力量便能获胜的希望，对，只要稳住，保持这个状态，哪怕獴猇再多，只要那几头古灵级别的没有行动，它们也终究会被我们歼灭。
“那，我也上吧。”
“不用。”伯父制止了我提前结束战斗的想法，“让这些下等种族去干吧。”
我看着他，第一次感觉或许他并不像所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讲得那么无可救药。至少对于亲人，族人他或许还抱有一丝温情。不过同时，作为统治者的冷血则更令我震惊。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或者能当好一个统治者，多数时候我更加习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漫游，不需要碰到任何人或事，只要注视着这无尽的时空便能自得其乐。但自从羽耑那时候以来，我仿佛被命运推动着两度成为皇帝。
第一次，被莫名推上皇位的我绝对不是什么合格的君主。在面对拥有祭苍冥力量的羽耑时几乎是完全凭着意气做出了所有的决定。虽然最终靠着那些我曾经渴求如今又不怎么愿意动用的力量度过了一关，但对于统治者的身份来说，那是绝对的失败。
第二次，我或许甚至不能算是什么君主。除了最初开疆拓土之时，那之后几乎完全是靠姐姐和璇夜支撑着国家运转。我则只需要在姐姐或者璇夜解释清楚利弊与方案之后做出选择。甚至到最后连这个权力都完全放到了她们手里。或许在位期间最有作为的便是断绝了十拳的传承，但仔细想来，一开始对十拳的宣战，或许也只是因为凌极被一个走火入魔的十拳修炼者袭击身亡，而非什么因为十拳修炼者会对世界产生危害。
若是把我放到伯父的位子上，此时的我肯定早已经在一线血战，甚至会带着大军一举杀进乱流域，把那几个古灵级之外的獴猇赶尽杀绝。但伯父非但自己不动，还让我也不要动。
我并不清楚他真正的动机，但能够藏住底牌，任凭炮灰流血的行为，是我绝对做不出的决策。
回过头时，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半。破口开始缓慢而坚定的愈合，獴猇的密度也渐渐降低。
不过这边的情况也绝不乐观，近半数战士被撕碎的尸体漂浮在战场之中，放眼望去，能留下断肢残骸都要说是幸运，更多的人已经变成了血滴、肉末甚至一缕青烟。战斗持续而强烈的能量波动使得没有一片灵魂能够存续片刻。没有灵魂，也就没有了复生的希望。
“如果刚才我加入的话，不会死这么多人。”我说这话并非想要苛责伯父，只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心情实在难受。
“现在也不晚。”我仿佛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不待回头看他，一股巨力便猛然袭来，裹挟着我穿过战场，从即将闭合的缺口处掉进了乱流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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