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苏惘然负责宫中禁军护卫工作。
苏惘然身居东厂要职,苏泠又让东厂统领十二禁军,所以苏惘然便同时身兼禁军大统领、左将军一职,整个皇宫的禁卫军的安排,自然是苏惘然负责的。
包括了长公主府。
明知道自己不需要亲自去现场安排,但是苏惘然还是鬼使神差的去了宁国公主府邸。
大抵是朱裳那倾国倾城的形象在他心中也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哪怕是以前本来无心儿女私情的他,也对朱裳无法放下。
和皇上疼爱的长公主交好,对自己的仕途也算是有帮助,苏惘然这样给自己解释。
这次的见面就很正式了。
苏惘然进入府邸后,就有宫女报于朱裳,朱裳正在依栏远望,凭自发呆之时,忽听到宫女报左将军苏惘然到,心中一惊,手中的茶盏也摔落在地,她也顾不上理会,抓紧衣裙,便仓促地前去请宫女将苏惘然请到内堂来。
倒是几个贴身的宫女见状,心中偷笑地收拾着摔碎的茶盏。
见到依旧锦衣白袍的少年英雄时,朱裳因为一路小跑的缘故,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苏惘然看在眼里,倒是更觉得朱裳柔弱,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守护的念想。
“下官苏惘然,见过公主千岁!”
“将军快快免礼!上次多亏将军相救,贫妾感激不尽!”朱裳略一施礼,道个万福。
公主给将军行礼,而且自称贫妾,倒是吓到了苏惘然,苏惘然赶紧叩首,“下官职责所在,公主不必言谢!”
“这里没有外人,苏将军不必拘礼。”朱裳说道没有外人的时候,面上更是红润,显得娇羞无比。
苏惘然不敢多看,多看一眼,心中就多怜惜一分,就像毒药成瘾,怕是再难戒掉。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气氛尴尬微妙。
“将军,伤势如何?”朱裳还是关心地说道,“贫妾身在深宫,一直担心自责。”
苏惘然笑着,“下官一介武夫,皮糙肉厚,无妨无妨!昔日战场之上,所受之伤更重都无事,劳公主费心,真是折杀下官了。”
朱裳哀怨地叹气,“希望此后天下再无战事,将军也不会负伤在身了。”
苏惘然苦笑,“公主心地善良,在下倒是托公主吉言,宁可当个太平将军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也扯了一盏茶有余的时间,但是此时两人心中,朱裳是女儿家娇羞心态,难以主动,苏惘然虽是枭雄有心戏佳人,但也不懂这女儿家心思,于是两人客客气气地,似乎都很难点破心意。
毕竟两人都知道,即使你情我愿,彼此爱慕,但是婚姻大事,两人都是没法自主的。
所以两人心中,却也有几分苦恼。
一时间都将苏惘然来此的本意忘却。
朱裳心中牵挂之事颇多,想到苏惘然东厂千户一职,便忍不住开口又问道,“将军,妾身有一事相问,虽知不太合适,但还希望将军能略诉一二。”
苏惘然点点头,“只要不涉及军机要事,公主但问无妨。”
“将军掌管东厂,统领禁军十二卫,可有建文的消息?”
此事的确敏感,虽然皇上在登基之前曾声明建文已死,但是知情人还是略知此事并未查出真相,苏惘然抬头只见朱裳双目眼波流转,满是殷切,苏惘然心中感慨朱裳为人,却也不敢多言。
虽然他的确不知道建文的下落,但是也不好明说建文生死不明,一是建文身份尴尬,二是也怕朱裳担心。
长痛不如短痛,毕竟哪怕真的找寻到建文下落,建文还是难逃一死,苏惘然心中思索定,便开口说道,“葬身火海。”
朱裳略带不信,浑身轻微颤抖,“将军,当真?”
苏惘然决然地点头。
朱裳叹道,“既如此,皇兄为何还不放过建文余党!”
苏惘然没有接话,此事明面上虽为苏弃所杀,其实也是皇上暗示,苏惘然自己也直接参与在内,看到朱裳为此悲伤,苏惘然一时倒也无语。
一将功成万骨枯,苏惘然早已将仁慈抛弃,但是见到心底纯真无暇的朱裳,苏惘然也是自责无比。
“公主此事你也莫要再于皇上多言,余党不除,皇上也是犹如芒刺在背,其实此事下官也有参与,政治一事,过于肮脏,公主千金之躯,纯良之心,还是莫要涉足为妙!”自责之余,苏惘然说了很多不该说之话。
却也未有后悔。
“贫妾知道,谢将军直言!”朱裳叹气道,“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善待子民,多行仁政,莫要再让任何人受苦的好!”
苏惘然说道,“皇上还是颇为贤明,公主无须担心!”
朱裳点点头,“那将军你呢?”
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苏惘然,情深款款。
“我……我是皇上麾下一鹰犬,皇上所虑所忧,我等必当扫除,即使为世人所不齿,苏惘然也当一人承受!”
此话倒是苏惘然心中腑肺之言,虽然为自己谋权夺利,但是苏惘然心中,皇上还是一个很神圣的存在,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贫妾错怪将军,还望将军勿怪!”看到苏惘然眼中的决然,朱裳也是心中感伤,眼前这个岁及弱冠的男子,恐怕心中饱含艰辛疾苦,世人的不解和不齿,都被他隐藏在紧缩的眉峰之下。
真希望自己能够抚平他心中的伤口。
朱裳心中所想,不由得伸出手去,温柔地抚过苏惘然坚毅的脸庞,双目深情,口中呢喃,“将军辛苦了!只恨妾身无法为将军分忧!”
苏惘然此时心中大惊,身子一动不动,任凭朱裳的玉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就连朱裳的冰肌玉骨,滑腻轻柔,他都浑然不觉。
因为心中震撼,已令他魂不守舍。
“将军!你若闲来无事,可多来贫妾府邸坐坐,贫妾无能,唯有弹琴奏乐,略为将军解忧!”朱裳此时已经是芳心暗许,口中所说直接无比,她自己都浑然不觉,只盼自己能施展浑身解数,只盼眼前少年英雄一解心忧。
苏惘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出神地望着朱裳的双眼。
两人也是心有千结般地互相凝视着。
半响,苏惘然才回神,“下官公事缠身,不便在此打扰公主清休,下官告辞!”
朱裳也无法挽留,只是站起身来,目送苏惘然远去。
一颗心,也几乎跟随而去。
苏惘然一路上是浑浑噩噩不知所觉,走到自己府邸,尚未回过神来,坐在堂中,妄自发呆,直到下人来报苏弃一事已安排妥当,才记起自己还是个东厂千户,禁军统领,是个皇帝鹰犬,朝廷重臣。
而此时的朱裳,也是在宫中魂牵梦绕着苏惘然的身影,坚毅的脸庞,紧缩的眉峰,忧伤的星目,无一不在地折磨着朱裳一颗十六岁的少女心怀。
此后,两人再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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