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落幕
当我踏出皇宫之后，我才发现我可能把情况想的太好了。
血水涌入了我的鼻腔，那种血腥味直冲我的大脑皮层，让我忍不住反胃。
我上辈子好歹也是个三好青年，就算见过血，但也从没有见过那么浓的血水啊……
真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果然还是忍不住反胃……
我攥紧了拳头，胸腔中涌出的情感又是什么呢？
愤怒也好，仇恨也好可这些能拯救漂浮在水中的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吗？
我麻木地走着，即使是现在我仿佛都能听到士兵们的嘶吼与愤怒。
他们在外面浴血杀敌，而我却毫不知情地躲在皇宫里……
“伊琳，小心点……”
“如果被那群家伙发现了的话，我们是逃不了的。”莎莉娜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跟她走。
“莎莉娜……”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哽咽地向莎莉娜询问道，我真的好无力啊……
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呢……
手心中的纹路也染上的血色，我的眼眸仿佛也染上了血红色一般……
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血红色的世界和血红色的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存在的呢？
“伊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还要找你的父母不是吗？”
“如果现在就停下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莎莉娜勉强地扯出了个微笑，其实我知道这个时候最难过的还是莎莉娜吧……
毕竟她很重感情，而且她是被大家一起养大的……
所以相比于我……
她对大家的感情一定要更深厚些吧……
只是……
还是忍不住想要哭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难道人类真的是一种糟糕而又自私的存在吗……？
真是卑鄙呢，伽……！
“好了，不要悲伤了，为了一个人类根本就不值得啊。”
虽说如此，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伽不是这样的人……
但事实摆在眼前……
我又该相信这所谓的真相还是我的直觉呢……？
“伊琳，我们两个人一起行动的话目标有些明显，我现在要去侦查一下周围的情况，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你的父母应该就在前面了，你也可以听到吧……”
“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是如此期望着，“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我已经无法再背负上莎莉娜的生命了……
我所负担的罪恶已经够重了……
我真的已经背不下去了……
感觉随时就会被自己压垮呢……
我与莎莉娜背驰而行，这是短暂的告别，所以我也期待着下次重逢。
狰狞的面容和无法安宁的灵魂……
这就是我所期望的宁静吗？
绝对不是这样的啊！
远方的战斗声即使是我也能清晰地听的一清二楚，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匆匆略过身旁的浮尸，明明庆典的时候大家还是如此的充满生机……
明明那时候的大家还是如此的热情……
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啊！？
我强忍着嘶吼的愤怒，游向了战斗声的源头。
只是与我所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我以为他一定会赢的……
因为他可是人鱼族的皇啊……
怎么可能会输呢？
而事实就是，他用蓝色的三叉戟支撑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躯，甚至连反击都无法做到。
他是真的无法做到嘛？
我知道，当然不是的。因为我看到了啊，我的母亲她被挟持了啊……！
那个身着白金色长袍的人，祂的服饰很难让人分清是男是女，那种雌雄莫辨的声音，空灵而又神秘……
锋利的刀刃还散发着冷光，而它就架在母亲那苍白的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划，那她的生命就会被画上句号……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冲出去根本就帮不了什么忙……
只能死死咬住牙关，让自己忍住愤怒和仇恨，不被其奴役。
“卡尔，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动手吧，不用顾及我的……”母亲那决绝的眼神，让我感到颤栗，明明身体已经虚弱成那幅模样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爱菲尔……！”父亲的眼神死死地拴在了挟持着母亲的那人身上，那种凶狠的眼神，仿佛可以将祂生吞活剥了一般……
“卡尔，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一个皇你要守护的是你的人民，其次才是你的妻女……”爱菲尔她即使面对着那冰冷的刀刃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畏惧。
“但是如果我连你们都守护不好的话……”卡尔狠狠地咬着牙，近乎咆哮道，“那我又有什么能力去守护这个族群，更有什么资格去称皇！？”
“我是绝对不会舍弃你们母女的……”
“绝对不会啊……！”
他在怒号，他在咆哮，他在嘶吼宛如野兽般，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而我只能无力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受到折辱……
我真是个废物……
“啧啧啧，还真是夫妻情深呢，可惜啊，可惜……”
“身为一个皇，如果你连大局都无法分清的话，那你就已经不算是一个明君了呢。”祂戏谑着，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有趣的戏剧般，啧啧称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没有冲上去狠狠地揍那个家伙一顿的，但就凭我这种实力，怎么可能赢得了啊……
我果然还是太弱了啊……
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而无法阻止。
“不要伤害我的妻女，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
“哎呀呀，陛下您这话说的有些见外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密谋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个日夜在计划着这个复仇吗？”祂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讽刺着我的父亲，如同利刃般一刀刀的刺入了我的心窝中……
什么仇恨，什么复仇？
难道是……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这群家伙的目标就是我嘛？
我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背后有些发毛，感觉……
“找到你了，小家伙～！”
疯狂而又尖锐的声音刺入了我的耳膜，我抬起了头望向了上面那个带着笑脸面具的家伙，祂正在低头看着我啊……
我咽下了一口唾沫，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祂那尖利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了我的脸颊。
“真是细嫩的皮肤呢，只要轻轻一划的话，一定会出很多血吧，看了那么久的戏，心情如何呢～”
“是不是感觉很有趣啊～”
“小家伙，你来猜猜吧，猜猜我是在笑还是在哭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这种恐惧……
开什么玩笑啊！
动起来啊，给我动起来啊！
“伊琳，你怎么在这里！？”父亲的声音满是诧异。
“你的废话太多了……”穿着白金色长袍的人将汇聚在手中的金色长枪射入了卡尔的身体中，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血肉模糊…… “父亲！”我焦急地向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喊道，我在担心吗……
“喂～小家伙别分心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是在哭还是在笑啊～”
我看着那血淋淋的面具，即像哭又好似在笑……
这家伙是个疯子吧！
“小家伙，在心里骂人可不是一种好习惯哦，你父母难道没教过你，骂人不是一种好习惯吗？”
“住手！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准伤害安琳娜！”男人拔出了刺穿他身体的光枪，狠狠地盯着我身后的那个面具人。
“哎呀呀，还真是无私的父爱呢～”
“可惜哪有如何呢～？”
黑袍随风摆动，只留下一串串的残影，那个家伙冲向了他，而他并没有还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那家伙的攻击。
果然是因为被挟持的母亲吗……
“卡尔，不要管我，动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活不了！”她嘶声力竭地恳求着……
他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但是他从未跪下他那象征着自尊的膝盖……
倒下了就再爬起来，爬起来就再站起来……
往复循环我已经不知道他倒下了多少次……
他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唯有那双眼眸还是如此的坚定不移。
他直视着前方好似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决心。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那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身体，在我的愤怒与不甘之下，她终于动了啊！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
但是……
我知道……
“伊琳，快逃！去西海！”
“这里我替你挡着！”
“逃去西海！”
男人的身躯已经近乎血肉模糊，白骨狰狞的裸露在外面，唯有他的膝盖还是那样的挺直，无法击垮……
“伊琳，走，为了你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母亲那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如此沙哑，她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吧，随之而来的就是那止不住的咳嗽声。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知道，我可能会因为悲伤而停下脚步，所以我只能强忍着痛苦与悲伤，逃离了这个地方……
逃离了这个屈辱的地方……
大火无法焚尽这里，却可以吞噬这里，那象征着光明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仿佛要毁灭掉这里的所有……
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地跟着我。
“给我追！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孩子都追不上吗？我们要活捉！不要给我伤着她了！”
我并没有顾及太多，因为去西海这个念头似乎已经成了一个魔怔，我必须要去西海……
必须要去那里……
一定要去那里……！
一定要去啊！
绝对不能停下啊，混蛋！
“伊琳来这里！”
莎莉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中，她总是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我还是奋力奔向了她。
而莎莉娜也不出我所料，她拉住我的手带着我环环绕绕地转了一大圈，可算是把那些追兵甩掉了……
可一波接一波，我们只能躲藏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一旦跑出去了的话就可能会被发现，但如果不离开这里的话他们迟早会搜寻到这里……
追兵是甩掉了，可他们并没有离开，反而还喊了一群人来……
真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家伙……！
我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痛苦……
可我也只能接受这种糟糕的情况。
脑海中回放的仍然是塞诺恩和莱茵的决斗，那时塞诺恩的表情是如此的不敢置信，莱茵的表情是那么的愤怒……
已经染血的海洋再也洗不干净了，我永远都无法忘掉那令人作呕的画面，还有父亲那血肉模糊的身躯，母亲无力地嘶吼……
这些都重重地敲击着我这罪恶的心脏……
真是糟糕的现实啊……
无力到让人麻木……
“伊琳，你听我说好吗？”莎莉娜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我郑重地道，“待会我会出去，引开那些家伙，然后你趁乱逃走，可以做到吗？”
“莎莉娜，你在开玩笑嘛？”
“你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朋友的……！”
“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局限在这小小的角落里……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呢……”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一个都逃不了……”莎莉娜无力地笑了笑，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安慰着我，“安心好了，伊琳，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你是笨蛋嘛！？”我咬着牙反问道。我知道啊，这家伙一直都是个笨蛋的啊……
“对啊，我就是个笨蛋，一个只会守护伊琳的笨蛋……”莎莉娜笑了笑，她此刻的笑容已经成了我心灵里最后的慰藉……
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这个朋友了……！
无力感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我甚至连疑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因为你是我们的公主，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伊琳……”莎莉娜的神色很认真，“而我说过，我是守护你的骑士，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任何人想要伤害你，除非他们先踏过我的尸体……”
“否则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伊琳受到任何的伤害的……！”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伊琳。”
“绝对不要放弃你自己啊……！”
我麻木地看着她，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也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该如何回答……
“伊琳，不要放弃任何希望，相信我，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一定会更好的……”
真是个笨蛋呢，你总是说明天会更好……
可什么时候，明天才能变得更好呢……
她决绝地奔向了没有回头路的悬崖，她是笑着离开的……
是笑着离开的啊……！
我只能注视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却也无法挽回，那逝去的所有……
她奔向了远方，只留下了容我回忆的往昔……
她带走了所有的恐惧，而遗留下的……
痛苦、悲伤、无力、愤怒、仇恨……
这些负面情绪如蚕茧般将我的心包裹着，蚕食着……
我的幼稚和那毫无意义的善良是造就了一切的元凶！
所以，我就是那该死的凶手啊！
我该死啊！
而我这个该死之人却踏着用无辜之人的鲜血铺起来的道路，一步又一步……
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呢？
我奋力地摆动着已经疲惫酸痛地鱼尾，再也没有回过头……
因为我知道，那只会继续加重我的负罪感……
而我也很清楚……
从现在开始，我也是无家可归的飞鸟了……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啊……！
真是讽刺至极啊！
我自由了啊……！
眼泪早已干涸，融入大海的只不过是那些在哀嚎的血红色罢了。
如果这是我所想要的自由的话……
我宁愿溺死在这无尽的深海中……
以那永世沉沦为我所犯下的过错而赎罪。
但……
我没有资格去死，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哪怕此刻深陷于这愤怒的海啸中……
汹涌的海浪在咆哮啊！
轰鸣的雷电在愤怒啊！
温柔的大海在高歌啊！
我果然会溺死在这里嘛……？
真是的……
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但这样的话，倒也不错吧……
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身体随着大海的汹涌而摆动着……
如同木偶般，只剩下了麻木与冷漠……
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对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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