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酒店众人还热热闹闹欢迎着上面下来的领导，一口一个“能有现在的成绩都是因为您的功劳”的客套话。
他们桌上摆着叫花鸡、猪蹄、鱼汤、西蓝花炒肉、蚕豆、花生米、牛肉面、白酒，虽然几个人根本吃不完，也就是随便吃吃然后互相吹嘘，把剩下的菜给狗吃。
曹秋家的晚饭依旧是那么平淡，稀饭配黄馒头，加点酱豆，有盘炒豆角就是奢侈。
“成绩出来了？”
“嗯……”曹秋有些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埋头嚼着馒头。
“多少？”
“二、二百九十一……”
“你知道人家成东多少分么，五百三十多，你怎么考的！”
“吃饭吃饭……”爸爸敲了敲桌子，让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
曹秋狼吞虎咽吃完了馒头，转身回去房间。
他对读书并没有兴趣，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知识就会被淘汰，曹秋早就到世界各地转转了。
父母不知道，他在绘画方面非常有天赋，上课时会用笔在纸上空白的地方画出形形色色的角色，或者修改本就存在的角色，因此没少挨老师骂。
在校外图书室中有那么一本书，上面有各种各样画画的技巧，曹秋就从上面了解到了最开始的入门，便一直摸索至今。
从画乱七八糟的东西到画Q版角色、线稿，一直到现在，有一幅他最满意的画被挂在墙头，画中是一只自由飞翔的雄鹰，飞离狼藉的城市。
不过最近这幅画总是颤抖，震得发出“沙沙”声。
真奇怪，难得是要地震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爸爸探出头，很有礼貌的问道：“阿秋，我可以进来吗？”
“嗯。”
“因为没考好所以不开心吗？”
“才没有，因为被妈妈说了，所以才不开心。”
“阿秋不只是因为被妈妈说吧，让爸爸猜猜～你很讨厌妈妈不理解你，明明你根本不喜欢学习，但就是盯着你的学习不放。”爸爸坐在曹秋身旁，没有父辈们唠叨的话语，没有孩子们听不进去的大道理，只是像个朋友一样和曹秋聊起天来。
“嗯……”
“我们都是这样，有时候必须接受那些不愿接受的东西，但即使这样，也不要忘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活在时代之下，历史上任何时候都一样，人们如此冷漠啊。
……………………
“诸位！相信我！楼房就要塌了！大家快出来！”
曹秋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天空是那么晴朗，却显得“乌云密布”，只感觉有滚滚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曹秋并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把他和母亲带出来，并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挨家挨户叫唤。
房子要塌了？塌就塌吧，如果死的是那些石头心的人，也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
“阿秋，你在外面待着，爸爸很快就回来……”
留给少年的是一个背影，即是永别。
他是个骗子，此后不再见一面；他是个蠢货，干着别人认为蠢货的事；他是个白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在乎别人？
当所有人都沉寂现状时，醒着的我们是否是错？当所有人都固步自封时，踏出第一步的我们是否成为了他人口中的叛逆者？
当所有人随波逐流于腐败时，那棵生长于夹缝的大树不知在何时会挣脱束缚，当人们信誓旦旦的说着“世界依旧如此”时，那这个浑浊的世界只有在毁灭同绝望到来时才会改变。
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盖上一层灰蒙蒙的被子，灰色下染上猩红……鲜血溅射……
那个迂腐女人的生命就在曹秋面前被飞来的巨石带走。
一天之内，他感觉一切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在另一块石头也向自己飞来时，好像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让自己活了下来……那么戏剧性的……
大楼倒了，曹秋当时被压断了一直胳膊，还好接了回来，只是有根手指被彻底压坏，大拇指的一部分也出了问题，整只手只有三根指头可以活动，连拿东西都做不到。
自己是整个房区中唯一的幸存者，明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但都可以被上面压下来，自己醒来时还被催着交医药费。
简直是畜生，曹秋便在拖延半个月后趁护士无防备时用椅子砸昏了她，偷了隔壁房间的几件衣服和护士的钱，翻墙逃出了医院。
此后他在这座城市流浪，东街偷了钱包就逃到西街，西街惹了混混就逃到南街。
这段时间他也考虑过去警察局，但想到自己可能因为伤人会被关进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前几天，曹秋遇到了曾经的老师，当时他偷了一个混混偷来的钱包，被老师发现并带去餐馆，老师却在路过警局时把他按在了外边，大喊抓贼。
曹秋一急眼，抄起顺来的匕首捅伤了老师，逃去一个仓库，被一个叫群星彩的黑帮收留了几天。
……………………
“事情就是这样……唔……”曹秋大口吞咽着肉馒头，噎着了我便送去豆浆，拍拍他的后背。
“那你为什么敢在街上乱逛？”
“这个时间没事的，我都是早上出去找点吃的，晨雾散开前躲到仓库，没人会发现的。”
“‘找’吃的？”我挑着眉毛，心中嘀咕着其实就是偷吧。
“反正他们又卖不完，明天剩下的还是混在新鲜的早餐里接着卖，不如给我垫肚子。”
“那天马上要晴了，你准备回去了？”我收起他的匕首，又说道：“刀没收了，想要的话就带我去你们所谓的组织。”
闻言，曹秋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你很容易轻信别人呢，或者说是需要一个依靠，带我过去，我想帮帮你。”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向我求助了。”
“我没有。”
“是吧，你的父亲不也没有得到别人的求助么。”
“…………”
吃完早餐，我将曹秋安置在巷道中，快步去买了一块小蛋糕送给他，同他一起绕路走小道去往那个所谓的仓库。
没想到仓库的位置离人华高中那么近，而且根本不是什么黑帮组织，就是一群给轮胎上蜡的杀马特混混。
“马哥，我回来了……”
曹秋推开大门，胆怯的走进房间。
里面有七八个杀马特年轻人灰头土脸的给拖拉机维修。
那个叫马哥的杀马特见曹秋过来，将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刚想说什么，转眼看见我，瞬间警惕起来。
“曹秋，他是什么人？”
杀马特尖着嗓子道。
“啊……他是……”
我打断曹秋，走上前去：“在下沈晴空，请教各位，这里谁老大？”
“这里没有老大，我们老大可没有时间来这里！”一个穿着精神小伙服装的肌肉大汉说到。
“哦～没有老大呀，那几位知道曹秋是什么身份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我继续说道：“他是学生，知道什么是学生么？是学习的人，不论是学习知识还是学习画画，都是学习，敢问各位谁能教他什么？修车还是焊工？你们没有前途，不如把他交给我……”
“……”
“……”
“……”
几个马沙特面面相觑，一个个面露凶相，只见那领头的马哥一拍大腿——
“啪——”
七八个人站成一排，脱下外套，露出其中印着“爱咋咋地”的衣服，每人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动作，随即一人一句说到：
“贫穷少年当自强！”
“铁焊出生又何妨！”
“四方兄弟来帮忙！”
“建成黑帮称霸王！”
“将相王侯丧天良！”
“我辈生而便猖狂！”
“命贱与否不由天！”
“杀尽强权做神仙！”
“…………啧……”我顿时瞠目结舌，不禁拍手称赞：“没想到你们还是有理想的杀马特啊！就是口号太难听了。”
“没，这是我们老大给我们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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