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之期未过,府中甚至城中都悄悄漫起流言,陆家二少夫人怕是不能生养……那是要准备纳妾吗?可惜了,两人那样般配,多了妾室,便会平添不少是非……
一大碗黑褐色的汤药又被端了上来,苦涩的气味熏得人难受,唐琬的花容月貌都黯淡地褪了色,但还是闭上眼睛,努力喝尽。
“小姐,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何况如今还根本不能断定你有此疾啊,陆家夫人也太不讲理了。”陪嫁侍女心疼道。
“不可说这话。”唐琬连连摇手,不让侍女再说下去。
但看不惯汤药的,除了侍女还有陆游,他亦闻不惯这气味,更不愿唐琬隽丽秀美的容颜染上苦涩与忧郁,遂悄悄吩咐侍女,以后药送过来,偷偷倒掉便是,就回母亲说喝了。
“儿女这事有什么可急的,琬琬还是清丽少女,待花信之年都不迟。”他刮了刮唐琬的鼻头,夫妻相处,欢乐和悦最重要,儿女是之后的锦上添花。
然而,陆母心底积郁太深,势要在唐琬身上“讨回公道”不可,自己大半生所坚守的“贤妻”信则绝不能是错的,更不能让她祸害自己经天纬地之才的儿子,让他沉醉于夫妻之情,忘了仕途名利。
陆母让仆妇盯着二少爷院中的举动,倒药之事很快便被发现了。陆母勃然大怒,当即让仆妇将侍女押回房中,家法伺候,而后等着唐琬来求情。
“还求母亲原宥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
“原宥?这药是我特意请大夫开的,你让侍女倒了,这可是大逆不道!既不服我们陆家的管教,就给我回唐家去!”
唐琬跌坐在地,不知是惊是惧,但更多的是疑惑与伤心,婆母为何对自己这般厌弃?陆游会休弃自己吗,恩爱两不疑的约定只一年便颓丧凋零吗……
得到消息的陆游匆匆赶来相求,陆母皱眉回了内寝,陆游跟了进去,之后的声音便模糊不清,有央求、有斥责,但更多的是让人窒息的寂静。
唐琬在冰凉的地砖上等待着,幽幽的寒意,预示着宿命。
婢女将休书拿了出来,纸上字迹颤抖歪斜、但终究是他的字迹。
离别那天,陆游没有相送,而是让书童送了一幅画卷过来。唐琬轻轻打开卷轴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城郊的一座宅邸。
“小姐,这可怎么行。你们如今已不是夫妻,去那座宅院,不就、就成了外室吗?”侍女伤心道。
“可我……还想见他。”唐琬低头泣泪:“我们说好要风雨相依的。”
“可现下,是你一个人在风雨里。”
唐琬终还是舍不下陆游,命车夫悄悄将马车驾到郊区的小宅院,在那等着她昨日的夫君,今日的、情(郎)。
由于瞒着母亲,陆游每次来宅院的时间都十分短暂,只能匆匆几语诉相思,再不能抚琴作诗、饮茶对弈,言笑晏晏、互通心曲。
“姑爷,您今后做何思量呢,会重新娶回我们小姐吗?”侍女毕竟年长世故,不被眼前的忧伤萦心,思虑得更远。
陆游默然垂头:“我改日再来。”
似感受到他颓丧的语气,悠悠苍天亦暗沉下来,飘起濛濛阴雨。
唐琬忽然有种预感,觉得她挚爱的郎君不会再回来了。她匆匆奔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泛起卑微的祈愿:“你若回头,我便放下所有随你走。”
可是、你不敢违背母命,而我、又怎敢让家族蒙羞……
“啪嗒!”
是心碎的呻吟吗?还是,情缘断却的悲音?她惘然想着,秀眸痴望远处,背影已被雨幕隐匿,唯剩无尽的阴郁与悲戚。
“姑娘,你的发钗掉落了。”温和的男声响起,唐琬恍然回神,下意识地抬手,发髻上的凤凰竟如坠落般折断——
“嗯?”唐琬只觉心头一空,踉跄着退了一步,靠在桥边的栏杆上,那半只凤凰却不懂主人的留恋,竟随着晚风,从裙角落入水中。
层层涟漪,宛若心痛的痕迹,幽幽扩散着,看似归于沉寂,实则漫无边际。
男子见她不舍的模样,走上前想帮忙捡拾,但清脆的声响,钗头已撞上河底的碎石。昔日誓言沉水底,恩(爱)夫妻永相离,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唐琬凄然落泪,滢珠如雨。
“姑娘,天色渐晚,雨势愈大,早些回去吧。”男子默然了一会,温言劝道。他守礼地站在几步之外,撑着一柄水墨画油纸伞,伞下的身影挺拔潇然,仿佛与水墨画卷融在了一起,悠悠天涯客,洒脱尘世间。
唐琬怕声音哽咽,失礼人前,遂点点头,以万福礼道谢。
男子回了一礼,将手中的油纸伞挂在桥头的栏杆上,转身离去,但没有走远,而是避到另一端的柳树之后。
“小姐、小姐!”侍女寻了过来,看见树后的人影不由有些警惕。
“不用担心,我只是闲步路过,见你家姑娘孤身一人在此黯然,顾忌有市井之徒来惹事,遂在一旁照应着,告辞了。”男子说完,在潇潇风雨中离去,水墨画虽留在了桥头,但那身影依旧风致写意。
“这伞……”侍女是打着伞过来的,但不知为何,还是为自家小姐收起了这份关心与暖意。
唐琬在侍女的搀扶下,往幽雅却寂寥的小宅院走去,却见院门口停着马车。
“小姐,我知道你伤心不舍,可这事不能再瞒了,回家去吧。”侍女的声音压得很低:“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再等下去,只有更绝望的结局。”
唐闳夫妇得知女儿被“莫须有”的(罪)名给休弃,心疼不已。但他们是诗礼人家,即便再忿忿不平也不会闹到陆家去讨说法,只是缓和心绪安慰女儿。
谁知,他们想让女儿静养心伤,陆家那边却不肯消停,不过两日城中百姓就开始闲话起陆家二少爷的新喜事。
“定了王家小姐,说是温柔贤惠,且有宜男之相。”
“我们夫人还说,这次婚事要比上次更热闹,不能带着之前的晦气……”
“住口,实在是欺人太甚!”唐家家丁到街市买物,正巧听到陆家几个小厮在和婚嫁铺的店家聊天,实在忍无可忍,上前揪住说者的衣襟,双方当即争执起来,险些惊动了官府。
还好回府通报的小厮机灵,没敢告诉陆母,而是悄悄到二少爷陆游的书房,告知此事。陆游急忙赶去街市,喝住了打架的小厮,让他们向唐家人道歉。
唐家家丁厌恶地转身,揩去嘴角的血迹,恨恨道:“我们小姐知书识礼、温婉娴柔,究竟为何惹此冤仇,我真想不通!”
家丁想不通,陆游更想不通。可他只能沉默地伫在原地,咽下喉头的话语。她还好吗?如何问得出口,问出口了,又能如何?
别再想了,你们之间已没有任何干系。母亲的一句话,斩断了他和唐琬的所有情丝缘分,遗憾一生。
唐家心疼女儿,嘱咐众人将陆游再娶的消息瞒得滴水不漏,让唐琬似未嫁时一般,在闺房吟诗作画、抚琴绣花,希望她忘却那段虽甜(蜜)却伤痕累累的旧情,回到从前烂漫纯澈的青葱年华。
然而,时间长了,到底还是放松了警惕。两个仆妇在花园修剪花草时,愤愤地说起陆家:“那再娶的王氏添了个孙少爷,办满月酒呢。”
“哼,家家都有的事,有什么好热闹的,做给谁看呢。那陆家夫人是和我们小姐八字不合,还是犯了太岁,一心败坏我们小姐的声名,真是可恶至极!”
“是啊,之前来说亲的人不少,现下是不是顾虑小姐可能不生养,都不那么热切了……”
绣楼上的唐琬没听到这些后话,因为“孙少爷”三个字已如电光火石,将她作茧自缚暂且封藏的心,灼烧起来,疼痛难禁。
我还在痛苦遗忘,你却已有新人伴在身旁,原来你说的地久天长,只是年少时光的幻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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