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十几年前,有一艘画舫沉没在此,溺死了好些商女,从那之后,每到深夜便有琴瑟女音,娇喉婉转,洋洋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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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无趣,还想着江南出美人,可以玩个尽兴,谁知你们将军府竟比皇宫还要戒备森严。”龙君澈抱怨道。
“二皇子恕罪,家父也是为安全起见,怕您被闲杂人吵扰。”将军公子刑嵘连忙解释,但一连闷在府中半月,别说是龙君澈,就连他也感到不胜其烦。由于怕被行刺,歌舞乐曲皆只用府中的歌姬乐伎,龙君澈在宫里看惯了美女如云的高超技艺,根本觉得索然无味,倘若再不给他寻些乐子,他回宫能向皇上美言?
“二皇子,江上风景冶丽,我们今夜去游江如何?”刑嵘提议道。
“游江?不用说,刑将军定会把江上的船舫清得一只不剩,让我们独游。”龙君澈皱着剑眉,依旧提不起兴致。
“二皇子说的是。不过,即便剩我们一艘船也无妨,还是有乐子可寻的。因为……可以听到鬼魂绝妙的歌声。”刑嵘虽压低了声音,言语间却溢着兴奋。
“什么!还有这种事?”这话勾起了龙君澈的猎.奇之心,即刻追问。
“嗯,相传十几年前,清江靠竹林那带,曾有一艘画舫沉没,溺死了好些商女,从那之后,每到深夜便有琴瑟女音,娇喉婉转,洋洋盈耳。不过只有声音,并未现形,听过的人都说歌声绝妙,萦耳数日难以忘情。”刑嵘见龙君澈有兴趣,便添油加醋地渲染起来。
所幸刑将军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听闻龙君澈要游江,便下令将江上船只驱逐,并谨慎检查了准备夜游的画舫,后同意让他们出行。两人按捺着好奇心,才入夜便吩咐侍从驾船,草草在江上游了一圈后,往竹林那带驶去。
月华如霜,将江面染上粼粼银辉,偶有白鹭飞过,零星神秘的暗影,愈加有闹鬼的气氛。刑嵘斟了酒与龙君澈对饮,心却有些悬悬的,希望这鬼魅之音能如期而至,别让龙君澈以为是自己信口胡诌的。
“怎么,是不是担心女鬼不来?”龙君澈看出刑嵘的忧虑,笑问道。
“是啊,虽说这歌声每夜都会响起,我也远远听见过两次,只是……怕二皇子您阳气太盛,她们有所畏惧,不敢现声,介时还望您别扫兴怪罪。”
“哼,就怕你说的那样,我特意把此物带来。”龙君澈从袖口拿出一块玲珑玉石:“这是阴川出的上品黑玉,那里常年阴暗不见天日,所以此玉阴气极重,佩戴之后想不遇邪都难。因此,今夜我们不仅能听到鬼魅歌声,甚至还能、见到鬼魅佳人。”
“二皇子,若是、”
“害怕就先回去。”
“……我当然保护皇子殿下。”刑嵘没想到龙君澈这么豁得出去,倘若出了事自己该如何交待?可已经上了“贼船”,也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他前面了。决心已定,刑嵘便连着喝了三大杯酒,准备壮胆。
谁知酒才下肚,刑嵘便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片迷蒙白雾,龙君澈已经潇洒地走在前面,他赶忙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刑嵘的酒量很好,才饮几杯就醉成这样自然古怪,但他眼下可没心思琢磨,因为周围人影憧憧——两人已经被晃上了鬼船。
刑嵘定了定心神,向龙君澈追去。让他诧异的是,与印象中的森冷诡异不同,鬼船上十分热闹,猜拳斗酒、莺歌燕语声不绝于耳,若不是在鬼魅虚妄之境,他简直要被吵得烦躁焦灼。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清盈幽婉的音声传来,在喧闹吵杂的人声中,宛若一脉清流。
龙君澈寻声望去,见一妍丽身影坐在角落里,一袭淡粉色纱裙,仿佛被雨水浸洗过的桃花,她怀抱琵琶,玉面低垂,纤纤葱指拨弄琴弦,幽柔轻颤的歌声,好似被夜风吹拂的花瓣,夹杂着浅浅馨香,落入听客心间。
倏然,一团红绸和金铃系成的绣球掷向女子心口,众人拍手叫好,言笑中满是(暧)昧,女子微微抬头,倦怠的眼眸迷惘地看着繁华纷扰的囚笼。她算不上倾城绝色,却让人一见铭心,连阅花无数的龙君澈都为之一怔。
女子容貌娟秀、姿态柔绰,两弯黛眉却紧蹙着,道不尽的悲苦与凄怆,使得眉心那缕胭脂火焰都被染上情怨,宛若一只折翼的蝴蝶,零落单薄红颜相。
“小娘子,别躲在角落里啊,过来唱,赏钱少不了。”掷绣球的男子招了招手,示意女子去他们那桌。
商女言商,鸨娘只消瞥她一眼,她便无从选择,乖乖走了过去。
“不知小娘子芳名?”一宾客调侃地问。
“烟月。”女子低低应了一声,垂头避开众人玩味的眼神,柔荑拨动琴弦,想用琴音引开众人的注意。
“哟,这名字取得很有自知之明啊。”
“怎么说?”
“不是有那么句诗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一宾客故意文绉绉地高声诵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哈哈哈……”几个宾客相视而笑,一齐接道,随后便是刺耳的笑声。
龙君澈看得来气,一群纨绔子弟在这恬不知耻地贼喊捉贼,他想将女子带离这是非之地,却蓦地想起自己只是这鬼魅幻影中的看客,手穿过女子的胳膊,一阵凉意。
“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席间一青袍男子起身走到烟月面前,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紧蹙的眉头,俯身在她耳畔轻语:“应是这个意思吧。”
“呵,小娘子厉害啊,居然让我们清夜小弟起了兴致,怎样,要我牵红线吗?”一宾客睃了烟月一眼,没好气道。
“廖兄,今日是你的寿辰,我和这姑娘合奏一曲,给你助兴吧。”青袍男子浅笑温润,似水中弯月,随手执起旁桌的一支长箫,立在烟月和挑事的廖公子中间,吹奏起来。
众人没有察觉,但熟悉音律的龙君澈却听得明白,这箫声便是依着烟月方才在角落里弹奏的琵琶曲,继续编的,烟月拨动琴弦相随,曲音不觉被他带动,凄风苦雨的浓愁散去了些许,变得愈发清越空灵、婉转动情。
席上众人觥筹交错、玩笑不断,合奏的两人则借曲交心,诉尽心底幽思怨情,就好似清夜与烟月,总该有一场烂漫相约。诗里画里、歌里梦里,月和夜的交融,千古长情,可落到这红尘人世,却似一捧绚烂琉璃,美丽而脆弱,守到最后,往往剩下破碎的梦影。
“清夜公子。”烟月悄悄扯了扯清夜的衣袖,哀恳地望着他:“赎我好么?带我离开这肮/脏之地。”
“对不起……”
“你不愿意?”
“我是个伶人,身不由己。”清夜侧头望向船窗之外,幽冷如夜的江面映着银霜般的月华,美得让人迷离,又冷得让人叹息,夜和月纵然从未分离、却也从未走近——
“小娘子,清夜小弟可是我的客人,你就别动非分之想了。”廖姓公子讽笑着起身,两手各执一个酒杯,走到二人面前,对着他们灌了下去:“来,饮杯离别酒,怨恨更长久。哈哈哈……”
“清夜公子!”酒宴将近,烟月腮晕潮红,醉意给了她勇气:“我会努力攒钱赎身的,你也是,到时我们一起,好不好?”
清夜凝着她含泪的眸,深深点头:“好,我们一起。到时候,素手做羹汤、携手伴天涯。”
“二皇子、二皇子!”刑嵘拼命摇晃龙君澈的肩,龙君澈揉着晕眩的头,只道梦醒,谁知睁开眼睛又是一梦。
那叫烟月的女子竟换上茜色绸裙,染上桃红眼妆,在花厅中唱得尽兴:“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一曲唱罢,银盘里投了甚多赏钱,烟月笑得愈加妩媚灿烂,原本似寒江水般幽凉苍茫的美目坠入了璨璨星辰,燃着希冀的光。
是了,她在努力攒钱赎身,离梦,又近了。
“二皇子。”刑嵘摸索到桌上的酒壶,将烈酒浇到龙君澈手中的黑玉上,缭缭白雾散去,神思回到了画舫,但娓娓歌声竟还在继续,仍旧是那曲《鹧鸪天》,愈加哀婉悱恻,凄楚缠绵。
“不对、不是一个人的声音……”龙君澈敛起眉毛,凝神静听。
“是啊,不止一个,那时溺死了好些商女呢。”刑嵘叹了口气,低头看胳膊上的手印。
“把船划到竹林那边,我要去看看。”龙君澈吩咐外边架船的侍从。
果然,愈靠竹林,歌声愈加真切,他们终于在竹林深处寻到了已经老去的男子。
“你是、清夜?”龙君澈问道。
“嗯。”
“就是你每夜都躲在此处唱歌,让路人以为听到了鬼魅之音?”
清夜抬起头,透过疏疏落落的竹叶,望向夜空的残月:“那夜沉船,权官贵胄、风流子弟都早早被救了出来,唯有卑贱的商女,无人去管……她为了能早日赎身,苦练精妙唱功,被称为全城第一歌姬,可是、这么轻易就被世人忘记了。我真不明白,忘记一个人,就那么容易吗?”
龙君澈和刑嵘对望一眼,皆无法回答。默然了一会,龙君澈温言道:“我这有一块通灵的玉石,你拿着,去和烟月姑娘见一面吧。”
“她还在唱吗?”清夜轻声问道。
“是的,唱得很用心。她带着圆梦的希冀,盼着同你相守的那天。”
“那就别吵醒她了,让她停留在美好的幻梦里。待她气数尽了,我再随她一同赴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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