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护住自家娇气弟弟，一手挡住所有攻击，叶彼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要造反倒是看清楚啊！咱们的这个弟弟可是文职人员，冲我打都行啊！”
很显然，现在的叶新方选择无视。
“叶新方！家族待你不薄！你居然联合外人妄想颠覆叶家！兵奴给我跪下！”叶云晏的枪尖扫断向自己袭来的影的双腿，又被另一个影砸中了后背。
“啧！”叶云晏忍住闷哼，将袭击者一枪刺穿，眼看着将要被暴动的影淹没，他看向了一旁也被围攻的叶彼，“叶彼！我们家族和你的恩怨暂时放下，先一同度过危机再说！”
“啊？不是，我和你们很熟吗？还有，现在围攻我的不也有你们古族的人吗？”蒙住弟弟的眼睛，叶彼一把掐住叶云误的脖子，硬生生让后者的脸憋成了青紫色。
叶彼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
昨天她确实脑子抽了才同意帮助的叶新方，没想到这货居然一边利用自己吸引注意，一边还在背后捅黑刀。
当然也不算是叶新方的错，反叛的影起义后都在第一时间割去了作为兵奴象征的彼岸花纹身，长期被歧视被压迫的情绪被一次次强行压下，这次终于得以自由，对族人的攻击自然是不死不休。
而家族这边压根不认叶彼，于是乎，护着“族人”叶岸，也没有消去彼岸花纹身的叶彼被起义军认为是家族的影，而家族这边认为她是起义军的一员，各种刁钻阴险的招式都往她身上招呼。
好吧，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叶彼也是非常无语。
叶新方自然是看到了叶彼这边的情况，左手微微动了动，却仍然没有选择搭把手。
他看着眼前的族长。
准确来说是族长背后的“影”。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十六年前，”影收到母亲的命令，带着弟弟叛逃家族，自己死于作为追兵的父亲手中。叶新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在那之后，父亲也被家族处理，不知所踪。族长大人，我们古族的‘处理’，永远都是洗脑，然后作为不死不休的兵器影，遭人打骂，最后死于非命吗？”
族长倒是毫无波澜，似乎身后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后辈一样：“叶新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投降，你还是我们家族的长子，家族的继承人。”
叶新方不愧是古族的长子，也一样继承了家族的冷血。丝毫不在意现在对上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剑与棍相交，发出奇特的声响。叶新方一剑荡开自己父亲劈来的棍近身，刀刃直指咽喉！
如他所料，影眼神麻木，仅仅是稍稍侧身。
鲜血迸溅，影丝毫不管被擦伤的脖子，收棍，棍间直指叶新方后背，大有要将他和自己一起贯穿的趋势。
叶新方向侧方完美躲避，甚至再次反手刺向影。
影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强行改变棍的方向，棍把精确打在叶新方手腕上。
“呃……”剑不受控制掉落在地，叶新方趁机退到了安全距离。
影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默默退回族长身后。
“新方，你还是太年轻了点。”族长似乎心情还很好，像是看见了有出息的孩子一般，“动作确实干脆利落又不失典雅，这次事情也看得出你的谋略。只可惜，要成为叶族的族长，还需要一点。”
“呼……呼……什么？”叶新方紧紧握住右手手腕，从左手传过来的力度来看，刚刚影的那一棍明显没收力，直接敲碎了他的手骨。
这也是影的优势。
没有了恐惧情绪，自然也不会对会让自己受伤的攻击有反应。正所谓正常人怕疯子，遇到这种不闪不避甚至有可能大不了直接同归于尽的影，叶新方的攻势自然也出现了纰漏。
更何况还是面对自己的父亲。
“要足够冷漠。毕竟感情会让一个人软弱。这一点上，你的这个父亲和你一模一样。”族长摇头，“新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叶新彼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也很叹息天赋那么好的孩子夭折。你也应该知道，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哈，我亲爱的族长大人，当年新彼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是您可是选择了让她自生自灭啊。因为……”叶新方掏出绷带将软软垂下的手腕绑死固定住，再次冲向族长，“一个丧失了天赋的孩子没有任何价值！”
族长仍然没有动作，还是背后的影站了出来。
然而这次谁也没打中谁。
有人挡在了中间。
叶彼当然也在关注叶新方这边的情况，本来生性冷漠的她本只会拉着自家弟弟作壁上观，甚至还有可能恶趣味地拿出爆米花来看残酷的争斗。
而这次却有想要帮助这个自己完全没印象的甚至看见就有些反胃的“哥哥”的冲动。
来自手机的震动让她清醒过来。
平时使用的手机她一般不会振铃，那么，那震动……
又来麻烦事了啊。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抒情了。这边有个你们的电话。”叶彼拿出了一部看不出品牌的手机。
“滋滋……叶族族长……滋滋……合作……滋滋……”
叶彼默默挂断了电话。
“你们这里的信号屏蔽可真是强大。我这个手机都能被屏蔽了。不过还好不是全部，不然我可就没命了。”叶彼看着影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自己也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嘛，我来解释一下，我的上级给我下达了一个指示，希望我解决一下这里现在这个事情，顺便把作俑者扔进监狱。”
“……哈？”
“也就是说，”叶彼看向叶新方，露出了带有一丝疯狂的笑容，“有人逼我把你带走，伤残不论。”
“新方闪开！影！”族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示刚下，影便已经挡在叶新方面前，被一剑刺穿。
冷汗直流。
他早该想到的。
兽耳萝莉大闹A区这事把叶彼抬上了大众视野，他们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当年逃走的两个孩子还活着的事实。
很奇特的是，那次事件几乎打碎了大半个黑道市场，再加上超能力者这层身份，本来应该持续很长时间的报导。
结果当叶彼去学校当暴力老师后，这件事直接销声匿迹，甚至和从未出现过一样。
很明显有人压下去了。
“速度不错~”叶彼吹了一下口哨，手腕转动，几乎把影身上挖出一个血洞，“还不放手？下次可不是一个小伤口的问题喽。”
影面无表情，手直接抓在利刃上，鲜血慢慢滴落。
要是现在动手的是叶新方，可能早已收手，顶多心理骂一句疯子。
叶彼不同，她就是个疯子。
歪头看了面前的影两秒，她突然咧嘴一笑。
握着剑的手松开，随即有摸出来了两把小刀，直接朝着头顶刺去。
这下影终于动了。
身后的叶新方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影也不再留手。
棍横挡住小刀，抬脚就要踹到叶彼身上。
可惜踹了个空。
像是预判影会挡住一样，在小刀砍在棍上的一瞬间，叶彼蹬地跳起，松开弹飞的小刀，硬是抓着影的棍从他头上翻了过去。
然后直冲叶新方！
族长挡在了叶新方面前。
剑尖在离族长半米处停下。
叶彼眼神空洞，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族长。
良久，手腕下压，剑也被撤了下来。
“害，上司不准我对你动手呢。看样子你是铁心要护住那个猎物了，那就算了，反正回去他们也不敢对我干什么。”叶彼脸上露出标准的苦笑，明明是正常的表情，在她身上却异常违和。
猎……猎物？叶新方抽了抽嘴，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嘴上却不留情：“怎么，难不成你成了谁的狗？”
这话一出，叶彼先是一愣，眼睛纯净无比，像是没听懂一样。
然后眼睛眯起，黑色的瞳眸中隐隐闪出红光。
“汪~”
这下就算是族长也没能反应过来。
仅仅是感受到了一阵风，之后便是失重感传来，伴随重物落地和叶新方的闷哼声。
随即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在被掰断手臂时叶新方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疼痛感直冲大脑，他才下意识发出一声惨叫。
疼！太痛了！
骨折他不是没经历过，小时候练剑时和别人对练也是经常受伤。
但是压根不像现在这样。
叶彼像是看得出他的弱点在哪里一样，每一拳都精准地砸到了叶新方曾经留下的暗伤上，仅仅是十秒钟不到，叶新方便已经被撂翻在地。
“汪，汪汪，汪唔~”像是嘲讽一般，叶彼一边狠揍自己这个便宜哥哥，一边恶趣味地学着狗叫。
直到长棍挡在叶彼面前。
眼前的影发出痛苦的嘶吼，扭曲的脸上混合着不知名的怀念和深深的厌恶。
多年的“哑巴”生活早已让他忘记了如何说话，他尝试着震动声带，终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话：
“怪物……离我孩子远点！”
叶彼停了下来。
刚刚这边的情况她也了解，从叶新方的口中也清楚知道这个影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当然，这和叶彼无关。
小时候的记忆早已忘记，唯一记得的也只有传说中“亲生母亲”的哭嚎，她的记忆全在O区。
和弟弟叶岸，青梅竹马龙渝，还有……
O区的刑警们。
然后，便是穿梭于血海和实验舱的痛苦回忆。
十二岁被迫开启杀伐之路，叶彼一路上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从最开始的自责悲伤，再到最后的麻木，被染红的瞳眸再也无法反射美好，沾上鲜血的手再也无法洗净，所以，当看到自己真正的“父亲”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
哦，长这样的啊。
但是，真正当自己的“父亲”如临大敌般挡在了自己的“亲哥哥”的面前，甚至叫她离他远点时，叶彼还是有些许触动的。
但，仅仅是一点点。
“爸爸……真的不要我了吗……”
又来了，又是那个拥有和自己一样声音的家伙。
“新彼……做错了什么？”
叶彼脱力般向后倒，坐在了地上，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本来就杂乱的头发更是变得一塌糊涂。
“新彼当时是不是应该拉住哥哥的，之后是不是不应该就那样死掉，再然后然后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毫无逻辑的话从嘴里蹦出，眼泪一滴一滴往外掉，脸上却是扭曲的错愕。
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是，新彼只是不想看到哥哥受伤，不想看到……哥哥伤心……新彼只想和哥哥一起活着。我也想活下去啊……但是……为什么……”叶彼的手不自觉地擦着脸上的眼泪，虽然还是她自己的声音，但是却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哭闹一样，“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了……还要把我扔下悬崖……我……我只想让哥哥开心而已……”
“新……新彼？”叶新方强忍着疼痛，颤抖着叫出这两个字。
然而就在这时，叶彼又冷静了下来，平静的红眸穿过影看着叶新方。
“叶新方，你在狗叫什么？”
长剑嗡鸣，这次叶彼没有留手。
“住……”还没等影说出口，叶彼的剑便已经从他腰间滑过。
腰斩！
鲜血喷涌，飞溅在叶彼深蓝色的裤子上，留下一片暗红的阴影。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一定是那个家伙在悲鸣。
叶彼突然想笑。
兜兜转转下来，“哥哥”看到了，“父亲”也见了面，结果自己似乎不是他们的“家人”。
从自己有记忆到现在，她的心被无数次摔碎，又一个人默默地捡起来拼好。
五岁因为性格太烈福利院降不住才被捡到自己的刑警顾伯灵收养的叶彼也曾期盼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
顾伯灵虽然待她很好，但是收养她和弟弟时也才二十六七岁。相比起是“爸爸”，严肃但又宠溺，他更像是一个哥哥，欢脱中又带有一丝初入社会的学生留下来的顽皮。
父亲高高大大，带着一丝严肃的温柔。母亲柔美慈善，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会一笑置之。
“至少不会很丑！”幼年的叶彼这样对自己的青梅竹马说到，“你看岸多好看，笑起来也甜甜的，长得一定像妈妈！我一定像爸爸！”
“那为什么你的亲生父母会丢下你呢？”龙渝蜷缩成一团，有些委屈，“我的爸爸是被通缉，我是个累赘，所以才……”
“嗯，或许我也是？”叶彼歪头想了想，随即绽开笑容，在龙渝背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从小身娇体弱（bushi）的龙渝自然挡不住从小就是一身怪力的叶彼的一巴掌，被拍的连连咳嗽。
“什么累赘不累赘的，你爸爸坑咱们坑的那么惨，一定不是好爸爸。”叶彼完全没想过这句话会对一个正常孩子的创伤有多大，看着龙渝欲哭无泪的表情后才收敛一点，“没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头儿和凌姐还有我负责赚钱，你和弟弟负责照顾家里，分工明确！”
“……嗯，好，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之后，顾伯灵他们死了。
这是叶彼第一次感受到心痛。
再然后，顾伯灵的“家人”来了，将他们扔了出去。
家也没了。
但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
叶彼扛起了一切，甚至被迫签下了“卖身契”。
“我会保证你的家人无忧，甚至生活的比之前更好。但是相应的，你需要当向我献出你的灵魂，成为TA的替身。”紫眸的恶魔掐住了她的命脉，在她耳边低语，“不会没关系，我会一步一步，把你变成TA。”
摔碎的“心”为了生活强行缝补完整，又在之后的杀戮中一次次割裂。
一遍遍割开手腕，在刺痛和流血的双重刺激下才能让自己想起自己是谁。
抑制剂一根根扎进血管，安眠药一片片吞吃下肚，受伤，昏迷，再受伤，再昏迷，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
偶尔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她还会想起之前的问题。
自己的父母是谁？
现在明确了。
从头到尾，她都是“孤儿”，是夺走叶新方妹妹，抢走叶新方父亲女儿的“怪物”。
自己拿命养大的弟弟也是叶新方的亲弟弟，一直帮助她的龙渝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罢了。
或许她真正拥有的，只有亦父亦兄的顾伯灵。
然而他早已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
叶彼不自主地笑了。
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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