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黑暗。
仿佛天地初开前的混沌，一切都寂静如死。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忘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
“滴答！”
忽然，一个水滴般的微声打破了寂静。萧祁从无尽长眠中苏醒，睁开眼睛，眼底映着血光。
天空漆黑如墨，脚下是鲜血汇成的湖泊，残骸堆成高高的尸山。天地倒悬，仿佛修罗炼狱。
这是什么地方？
他是什么人？又要去往哪里？
“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一个古老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虚幻空冥。声音忽然震声咆哮，犹如雷霆，“拔刀！”
萧祁一个激灵，握紧了手里的刀。
随着他紧握刀柄，视线中浮现出一个个血红色的影子。它们看不清面目，目光中满是杀意。
无数血色影子陡然扑来，张牙舞爪，杀气凛然。萧祁下意识地挥刀格挡，血腥味扑面而来。
血……
血的味道……
他现在，是在杀戮么？
只是轻轻一挥刀，就把一条生命化为了虚无？
灵魂的最深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楚。萧祁大口大口地喘息，拄着长刀，鲜血缓缓滴落。
但他来不及休息太久，也没有思考的时间。一个又一个血色影子浮现出来，面目不清，仿佛悲泣又仿佛嘲笑。他只能继续挥刀，一次次感受毁灭生命的气息，如同幼年的猛虎学习狩猎。
“太慢！太慢！太慢！”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如同洪钟大吕，震耳欲聋。萧祁不断加速，最终刀光连成一片银白。
永无止境的杀戮，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他若回眸望去，会发现身后已经堆起了一座尸山。
“你在为何挥刀？”
声音在心底轻轻发问，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为了求生么？为了贪欲？或者为了功业？”
“为了……”
萧祁声音嘶哑，刀光凌厉如残月，“拯救她！”
视野中是密密麻麻的血影，仿佛千军万马。
他孤身一人拔刀挥斩，刀光如月，力破千军！
“锵——”
鲜血汇成的湖泊中，升起了一钩凄冷的残月。
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肆意杀戮，犹如割草！
所有的血色影子都散去，天地一片寂静。站在无尽黑暗中，萧祁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笑容。
……
“锵——”
萧祁睁开眼睛，在现实中清醒过来。不知何时，自己握住了一把刀，正是伽罗的黑色魔刀。
“滴答！”
刀锋之上，有一滴血珠缓缓坠落。他抬头看去，伽罗光洁的纤纤玉指上，浮现出一缕血痕。
“杀戮道入门……”
女人低眸看着指尖的血痕，神情复杂，“如此轻易就领悟了……果然，是天生的杀戮之主。”
“杀戮大道？”
萧祁听得一个激灵，心头涌起一阵不可思议——
需知。
修仙之路越往上，就越重视天人合一，参悟天地之道。杀戮之道，乃是天地间的一条大道。
寻常小道，比如“雨水之道”、“清风之道”、“绘画之道”等，共有十万八千条。任意掌握一条普通的道，就有望超脱凡俗之身，成就天仙。
而“杀戮道”、“炼丹道”等，却是大道之一！
掌握三千大道的难度，远远超过寻常小道。哪怕掌握一百条普通的道，也远不及杀戮道入门。
天仙、真仙、大罗金仙……
世上绝大多数仙人，都在孜孜以求地追寻大道。那代表了天人合一，沟通天地本源的伟力。
真正完整掌握一条大道，足以突破成仙魔帝君！战斗起来如有天助，能横扫一群大罗金仙。
如今的萧祁，连天劫都不曾渡过，甚至还不算正式踏入了仙道。但身为一介凡俗修士，他竟然掌握了杀戮道的一丝真意，入门杀戮大道。
这……简直不可思议！
诚然，伽罗带给他的帮助很大。刚才的血色幻境，是上古杀帝的一丝道韵，包含整个杀戮道。亲眼看过杀戮大道，对悟道有巨大的好处。
然而这只是一个引子，并非决定因素。能踏入杀戮道，是因为萧祁天生就和此道异常契合！
大道入门，已经远超世间九成九的平庸修士。
从今往后，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杀戮道则加持。精通杀人之术，每一刀都如武神附体。
伽罗之前吐槽，他缺乏战斗技巧和经验，已经完全补足了。纵然是凡尘中最绝顶的杀手，论杀人技巧，也比不上一名杀戮道入门的修仙者。
“魔刀‘邪影’，上古杀帝的遗宝之一。未成仙也能用，虽然只能发挥一丝丝力量就是了……”
正当萧祁愣神的时候，伽罗对他挥了挥手，“送你了！拿远一点，别让我再看见这晦气玩意。”
“啊？”
萧祁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这不好吧？”
虽然不太清楚这把刀的来历，但既然和上古帝君扯上了关系，肯定是一件价值倾城的仙宝。
伽罗虽然是魔道帝姬，接近他的目的也说不上纯粹。可是他欠她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怂什么？又不是聘礼，只是朋友的礼物啦……”
伽罗瞪了他一眼，眼神凶凶的，“你以为我稀罕你吗？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无聊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
伽罗粗暴地打断他，“拿走然后快滚！那个渣爹的东西我一件都不想留！你不要我就丢掉！”
她像只毛发炸开的小兽，气呼呼地扭过脸儿，似乎懒得再看萧祁一眼。于是他只能看着她的侧脸，这个女人的五官和桃夭并不相似，但那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脾性，却是一模一样。
永远也无法揣度……
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海底针一般的女人心……
他永远也不能确认，这个妖女曾经爱过他么？
还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想夺走他的天赋？
无论怎么去琢磨，也不会得到答案。
萧祁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不那么懂女人的心。他读懂过一个女孩的心，那是因为她愿意。
所以，就要分别了么？
明明只有咫尺之遥，却仿佛远隔天涯。
他知道一旦走出了这扇门，他和伽罗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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