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原本是看不见这样的烟火的。
因为一些原因,像这种事情很早以前就被禁止了。
然后,又因为一些原因,灿烂的花火又一次绽放在稻城的上空。
只是,我有预感——这也许是这里的最后一次烟火。
而高鸥就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只手拖着下巴,抬着头看着天空,眼神中带着同龄人中少见的忧郁,头发乱糟糟的,又是很久没有整理过了,任其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刘海像常春藤一样垂下,两髻避过眼睛转而盖过太阳穴别在耳背后面。简直就是失足少年的形象。
他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摩挲着手中的吊坠——一只张开双翼的飞鸟——但是折了一翼,而断口被摩擦地很光滑,棱角分明,就像是被人为截断的一样,让人猜测可能是出自哪个设计师之手。
每当有一朵烟花绚烂升空,他的眼睛总会闪亮一下,不像是那种流萤或说星光,而是那种宛若鬼火的幽冥。
他是我叔叔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不同寻常的少年。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突然开口说话了,张口就是一句名言。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仅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感慨,更多的,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莫名烦躁。
“感觉会有大事发生啊。”这种想法萦绕在我心底,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因为……
但是随着一颗烟花“嗖”地升空,我忽然而然地想起,福尔摩斯曾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无论答案有多么不可思议,那也一定是真相。”
我沉默了,高鸥确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最终他也没有说话。
静默就在我们两个之间展开了,除了还在继续遵守时间法则的烟花还在燃放,我们两个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是抬头看着烟花,一动也不动。
良久,烟花就快放完了,他张了张嘴,只是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
“白川……哥,谢谢你。”
“怎么说?”
“烟花……很漂亮。”他看起来有些不安“还有……算了,下周,下周再见吧。”
我很诧异,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犹豫的他,还有,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正经地用“哥哥”这种名词来称呼过我。
不知不觉间,烟花已经停下来了,但是只有四十八发,还有一发哑了,高鸥无奈地耸耸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渐渐的融入夜幕,和紫色的魅影杂糅在一起,就像快消失了一样。
“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苍凉的背影,像一去不返般就快消逝,我愈发焦躁不安了起来。
我靠着栏杆。稻城的夜晚温度有些低,让我感到了阵阵寒意,叹出一口白雾,静静地看着它迎着昏黄的灯光上升,然后扩散。
路灯穿过白雾形成的光径,很像含着泪望向星空时看到的四角星形的闪光。丁达尔效应无疑是正确的,当然,我也没资格反驳什么伟人的结论。
于是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我一人,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映射成三块。就像是有一个人,活在梦幻的剪影中不愿醒来,他周围的人和物却早已流逝干净。
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像是焦躁,又像是悲伤。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皱的车票,盯着瞧了瞧,看着字还是字,纸还是纸,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就好像牛马蛇神都退避三舍了一样。
正当我彳亍于黑暗之中时,最后一发烟花哗然升空,“啪”地炸开,没有灿烂的光芒,只有单薄的空响,惊出我一身冷汗。
我更加不安了,似乎黑暗中的看不见的恶意正向我靠近,我裹紧风衣,望了一眼高鸥离开的方向,随后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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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假期,一提到假期我就会像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年人,老派地想到阳光,沙滩,漂亮的……咳咳,总之假期本应该是一个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的个人时间,是为所欲为的私人领域,我可以回家一趟,约上当年的死党,好好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或者吹牛打诨,原本应该就是这样的,然而……
就在我离开稻城的前一天夜里,意外发生了,当然,现在看来,与其说“意外”,更不如说是“必然”,或说理所应当?我是知道的,知道那个时机终究回到来,可是我却从未注意到,它入侵地如此之快,快到,我们甚至没有机会去挣扎。
不,不对,我们挣扎过的——就在——我没有接着想下去了,刺耳的铃声将我从思域的漩涡里捞了出来,我木然地扭过头去,胫骨适宜地发出了“咯嘚”的声音,当我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并且把视线放在电话屏幕上时,那“父亲”两个字却让我愣住了,良久,我才接通电话。
对面仍然是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汽笛,像大号,让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那件事我听说了”
“嗯……”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高鸥的事,出奇的,对于那件事,我没什么感想,也没什么情绪,只是脑子里很乱,像一团浆糊拌上杂七杂八的调味酱——混乱,且难以忍受。
听着他那不负责任的话语,我强忍着怒气和一种莫名的悲哀让语气尽量平静,我想知道他这通电话的目的,尽管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想让他自己说出口。
“按理来说,你应该没什么麻烦吧?”
他声音小了些,但音色仍然是那副厚实的样子。
不由得,我的心脏有些抽痛,我的眼前浮现出高鸥的脸,那双幽火般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除了有警察有找我了解过情况以外,暂且还没什么麻烦。”
“那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也保重。”
看来他已经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从“寒暄”式的对话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我叹息一声,将手机关机,我已不想听到那种刺耳的铃声。
就像是理所当然的。
我回避他的问题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心绪,他也仅仅只是担心出走的流浪猫叼回几只死耗子。
更让我焦虑的是关于高鸥的事。
高鸥他只身一人去龙门山露营,遇上了山体滑坡……
被发现时只剩着一口气了,半边身子埋在土里,现在还在急救室里面,生死未卜。
“因为朋友爽约而赌气独自前行,尼龙绳的活扣没有系牢,再加上前几天一直下雨……”
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事故论”,都在故意冲淡其影响,不负责任的评论家在肆意生长,品头论足,可笑的是,大家也逐渐认可了这种说法。
更可笑的是,也许是为了麻痹自己,也许是没有办法反驳,我在强迫我自己认可这种说法……
但我做不到,我问过栗,她也不知道白鸥为什么独自外出,我也不知道,而除了我们,白鸥再也没有其他朋友。
白鸥从不离身的飞鸟吊坠静静地躺在他的桌上,像是从来没动过一样——这是我收拾他的房间时发现的,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白鸥望着烟花静静微笑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更愈来愈惶恐了,灯光里隐藏的阴影攫住了我,就在焦虑即将将我淹没时,我惊醒了——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越狱”
也许是我的臆测,但是命运般的巧合使我心神不宁,就像……被神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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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高鸥遇上山体滑坡这件事,高叔始终有些不待见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始终认为是我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再加上总有些不知道从那个旮旯角蹦出来的一群三流记者,我干脆搬了出去避避风头。
“蒸汽旅社”,廉价,潮湿,恶劣是这里的标签。
屋内窗门紧闭,霉臭味伴随着“应景”的水蒸气奔腾,甚至扭曲了视线,水龙头不知道多久没用过,水管像是被老鼠咬过,放出来的水也是凝着铜锈的翠绿,墙面皲裂开来,掉下几块墙皮,摔得粉碎,堆在角落。
屋内,没有一丁点的人性化设计,清水房的配置文件没有一点多余的标配,房间内唯一一个电器插孔,可能就是唯一的倔强。
我打开窗透透气,屋外,车水马龙一片,一直从清晨吵到子夜,凌晨飘来“卡拉OK”的魔音还可以持续到黎明,到了黎明保安巡逻时的强光手电筒又媲美闪电,超市进货时卷帘门的破响还堪比雷鸣。一日之内,不得安息。
至少有一个好消息 。
高鸥脱离危险期了,并且允许亲朋探望。
说实话,我不知道以如何的姿态去面对他,亲人?朋友?知己?还是罪人?
把玩着口袋中的硬币,我的心里有了决议,我决心去看望高鸥,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我想找他问个明白。
我想知道我们所坚持的一切、所为之付出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到现在为止我们改变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也更应该想想,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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