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被兰姬这么一说,我倒是羞愧起来了,如果这样的生活也算是苦其心志和劳其筋骨的话,那上天的大任估计只是让我好好活下去而已,这点小小的劳累,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日常罢了。
可能早上杉惠姐说的话我还没能释怀,要进取,不要不思上进。可能杉惠姐是担心以后我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没有能力还人情给她们,甚至还会给她们带来麻烦,也可能是杉惠姐想我能够看远一点,不要这样无所事事的,探寻一下潜能。
可我只是忙活了一阵子而已,就觉得生不如死的,那还谈什么上进和成事呢?
“其实我知道你们身上的灵魂锁链,是以前的那个我给你们的,我也问过大家的意见,我也自己想过,到底以前的我做的事情,我现在要不要负责。虽然大家的说法各有各的,但以前的那个我也说,这是我给大家设下的灵魂锁链,也只有我可以解开,那说明我还是需要负责的。”
我看着上铺床板上由木纹形成的漩涡,静静地说:“而这个灵魂锁链,对大家的伤害非常大,都有上千年了对不对,那伤害就更大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你们不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想,花恋说她复活了我,可之前的我应该不会是小孩子吧。”
住在这个临时宿舍的大家,都是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有的人在念书,有的人在练习乐器,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和恶魔说着话,说不定这个恶魔只是我臆想出来的,压根不存在。
我在电视上听说过,有的人为了保持自己的人格,会臆想出另一些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格,来保护自己,要不是杉惠姐也能见得到,半个老城区的人流离失所,我会相信自己得了精神病。
“不过我想的是,既然以前的那个我,可以轻松地把你们制服,那说明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至少在对付恶魔方面很厉害。现在的我肯定拿你们没办法,可除了你们,我拿我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
我当然也不是想对付兰姬她们,我只是觉得自己连最普通的事情都没做好,别说做大事了,我吐着苦水,兰姬也安静地没有打断我的话。
“说是认真读书,我却上课睡觉,说是培养兴趣,我只喜欢娱乐,一无所成,白天杉惠让我上进一点,可能是她担心她的妹妹没人照顾,想托付给我却又担心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虽说忠伯很相信我,把霜雪托付给我照顾,可我却和以前一样,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我在想,钱的问题其实也很容易解决。我收下南央的钱,现在不能用,但以后说不定就没人追查了,也就可以用上了,那不就解决了钱的问题了吗?
“简单那来说,我以前想成为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但现在看来,普通和平凡反倒像是奢望了,除非我真的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否则我无法普通和平凡,但要是我至始至终一个人,我肯定会厌倦普通和平凡,我有点乱了,你明白把,兰姬。”
一大堆的牢骚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牢骚,想要表达什么,想要获得什么答案,期望有醍醐灌顶的提示,期望有一劳永逸的道路,期望能一次过解决所有问题,但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把问题提出来。
也不知道兰姬是不是趴在我身上睡着了,亦或是她想不出怎么回答我索性保持沉默,过了一阵子她才开口说:“有的人看重结果,有的人看重计划,有的人看重开始,有的人看重过程,有的人看重自己,有的人看重别人。一御大人看重普通和平凡的什么呢?是想经历过不凡后得以平凡,亦或是普通得和常人一样普通,还是那只是一御大人的愿望,但怎么开始,怎么过程,一点计划都没有呢?”
我原以为兰姬会继续跟我撒娇,她忽然这么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有些惊讶,她的意思也很简单,如果我想做一个普通而且平凡的人,也是需要努力去做的,而在成为普通而平凡的人的过程中,总会出现让我不那么普通和平凡的事情,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难题。
换言之,光是活着,什么都不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追求目标的过程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我不甘心现在就死去,马上成为一个永远普通而平凡的人,那就得继续活下去,追寻自己的目标。
虽然并没有给我醍醐灌顶的感觉,也没有得到什么人生的指引,但和兰姬说了说心里的困惑,感觉心情是平复许多了。
“灵魂锁链的事情,妾身知道,大家也知道一御大人是想保护我们,一御大人为了保护我们献出了自己的灵魂,虽然锁链的存在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但至少天堂没有再来找地狱的麻烦,地狱也和平和很久,只是魔王大人突然失踪,才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而已。”
兰姬柔声说道,她的灵魂锁链被我不经意解掉了,我认真想了想以前的我给我的留言,我觉得要是解开八个人的灵魂锁链才有麻烦,解开七个人的不会有麻烦,那是不是应该只给一个灵魂锁链就行了呢?
“不过啊,一御大人,时雨被灵魂锁链封印了力量,一千年都没补充力量,变成了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小女孩。遇到危险,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一御大人,才把妾身的法阵引到了一御大人的家,其实妾身也不敢麻烦一御大人,但要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妾身还是希望一御大人能够帮妾身一把。”
兰姬微微把头撑了起来,眸中有流光在转动,她说:“即便一御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不管一御大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妾身都是无条件支持和服从的哦。”
我吞了一口口水,似乎在期待什么事情,但又很抗拒我所期待的事情,不过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小狐狸的声音,她说“是不是很厉害,以前老夫都没见过有那么多的——”,兴高采烈的语气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
我望向小狐狸,小狐狸对我会心一笑,很快又说:“打扰了,二位可以继续了。”
“我也可以加入吗?”小狐狸正要把云雀带走,云雀却正经地问道。
“云雀,你知道他们在干嘛嘛你就加入,来的不是时候,快走了。”小狐狸捂着嘴巴,假装小声地说道。
“以前我也会这样抱着妈妈睡觉,或者和兄弟姐妹这样睡觉,我觉得一种放松的方式。”
云雀说着,直接爬了上来,她抱着我和兰姬,小脑袋顶在我的下巴,虽然是个小女孩的外形,但重量比大人还要重,压迫感很快传来,不过我还能承受得住。
“这位是?”
兰姬和我的二人世界,忽然有了第三者插足,还是一个小女孩,她也没办法生气,当然她也没怎么生气。
“她叫云雀,是龙族,但是和龙王那种龙族不一样,不是灵兽的龙族,对吧,狐仙大人?她来人间是听说人间失衡什么的,要来吃一百个好人变强?”
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我说话也有些难受。
“我是来确认情况的,如果人间大乱,我就会通知族人来这里。由于飞过来消耗太大,也没地方休息,所以暂时打扰大家了。”
云雀很有礼貌地说道,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小狐狸在照顾她,有小狐狸神出鬼没的能力,她们甚至可以住进五星级大酒店里。
“哦,是龙族的小妹妹,妾身是一御大人的正室,请多多指教。”
兰姬听完,也开始自我介绍,虽然没一句是真的。
“云雀,她叫兰姬,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是我的什么正室,别听她瞎说。”
我赶紧补充说明,我担心云雀不明就里,信了兰姬的话。
“一御大人好冷漠,刚刚在床上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兰姬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要说得好像发生过一样好嘛!我们只是单纯地友好地健全地聊天而已啊!”
完全拿兰姬没办法,更可怕的是,小狐狸竟然选择眼见为实,她说:“哦,友好地,孤男寡女地,在床上搂搂抱抱地,聊天。”顿了一顿,小狐狸不知道怎么地也眼馋了,她也扑了上来,抱着大家,并说:“算了,老夫也想放松一下。”
“好温暖。”云雀小声说道:“千鹤,下次别带我到冷的地方去了,呆在阳光下面多舒服,还有这里也是,还有千鹤也是。”
我也感觉到云雀的身体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凉凉的甚至有些冰冰的,大夏天抱着睡还真的挺舒服的,可以当冰枕用。
看起来,云雀是挺怕冷的。
“但是现在是夏天,大家都躲在空调房里,吹着冷气,好玩的东西也在空调房里,外面没什么好玩的啊。”
小狐狸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今天她带着云雀到处玩去了,说不定到超市了。
“还是晒太阳舒服,暖暖的。”
云雀稍微用力抱了抱我,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快被捏爆了,云雀的力气太大了吧。
“云雀,我,能不能,松开一点。”
我艰难地说道,来自云雀的压迫这才减轻了一些。
“抱歉。”
稍微了解了一下云雀的龙族,大概是说,以前龙族可以随便抓人来吃,后来和人类打了一场,大家协商,要是人间大乱,善恶失衡,龙族就可以自由行事,如果不是的话,龙族禁制踏入协商的区域。
“差不多吧,灵兽当初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而且当初和龙族大战的时候,也有灵兽的加入。不过灵兽最后选择了融入人类,虽然最后还是被小鬼头一锅端了。云雀不是坏人来的,她坚信要吃好人才能变厉害,所以到现在只吃过一个人。”
小狐狸补充说道,担心我们误会云雀,其实云雀到现在都没表现出攻击性,至少在我们面前没有,我们也只当她是个小女孩而已。
“除了灵兽,还有长着翅膀的人来对付我们,很厉害的,比起在地上那些只会扔石头的人来说,厉害多了。那些灵兽只会用法术,法术对付不了我们。”
云雀毫不谦虚地说道,这些上古的大战书上也没记载,我也没什么兴趣,要是当时我在现场的话,一定会被生吞活剥,或是成为炮灰了吧。长着翅膀的人,估计就是天使?所以我们人间没有非人类的原因,就是天使把所有的非人类都收拾了一顿,再和他们立下约定?
不过别的话我也不敢说了,不管是吃好人还是吃坏人,现在云雀也不能随便吃人,还是别讨论这个了,万一哪天真的人间大乱,她第一时间来吃杉惠姐和梨月了怎么办,我觉得杉惠姐和梨月是好人,连阿撒兹勒都亲自确认了。
也不知道被她们压了我多久,反正我比她们先睡着了,等睁开眼以后,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别说,这样抱一抱似乎真的有放松心情的作用,昨天我感觉一切都挺糟糕的,今天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我觉得我需要买一个时钟,我发现不知道时间是一件让人很焦虑的事情。也可能是我平常十一点才睡,而我需要十个小时的水面,白天才起不来,要是我昨天九点十点就睡着了,那我早起也不奇怪。
昨晚上还是没有洗衣服,我觉得再不洗衣服的话,过几天就没衣服穿了,看天色似乎和昨天的差不多,我赶紧把衣服脱了泡好,马上跑进浴室里洗了个澡。想起酋长她们的快速洗衣服的东西,现在要是有的话就派上用场了。
“糟了,忘了拿毛巾进来了。”
洗完澡,发现没带毛巾擦身子,不过外头也没别人,我打开门正准备出去拿。一开门就看见有人递给我毛巾,我下意识说了声“谢谢”,迅速把身子擦干。擦到一半,我停下了手,我再次打开门,但外面却没有任何人。
探头一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正在我的宿舍里四处观察,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看上去好像在哪见过,还是小狐狸的朋友?
我赶紧把衣服穿好,走出浴室。
少女戴着眼镜,我们的目光还没相遇,眼镜的反光把她的视线阻隔在内,她可以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她的全貌。
身后,宿舍的门洞开,凉风从身后灌入房间,吹开了少女的白大褂,露出了和我一样的校服,她鬓角的发也微微摆动,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一时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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