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礼姬的简单解释,我们大家都似懂非懂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也就是在我们还在讨论该怎么办的时候,礼姬已经到处去验证哀酱的猜测了。
也就是把老龙王找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再让老龙王回去,问问怎么回事,最后从雷公口中得知,十年前,湖叶的父母和毕方鸟等灵兽同归于尽时,他们打开了地狱的通道,化作大火球坠落地狱。
也就是那个时候,地狱的灵兽从毕方鸟的口中得知了湖叶父母的所作所为,一个个都非常愤怒,才会有刚才那样,一大堆灵兽集结起来,对付湖叶。
礼姬让老龙王把湖叶父母的遗骸交出来,虽然当时魔王让她不要管,但她还是特意去看了一眼,那个大火球最后变成一堆烧焦的骨头。面对礼姬,老龙王也只能把遗骸搬出来,他原本是打算用它来逼迫湖叶投降的。
“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搬不进来,很大一部分都是那只什么鸟的骸骨,我擅作主张,把最重要的部分分离了出来。”礼姬补充说道,并慢慢走到了哀酱的身侧,拍了拍哀酱的肩膀,又说:“这都是多亏了哀酱的猜测,我们才这么快送走了那位小女孩。”
花恋听完,十分高兴地对哀酱说:“哀酱,辛苦你了!”
“为公主大人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
哀酱十分低调地说道,她像是没听见我们这边的讨论,自顾自地摆弄着恶魔之镜。没想到哀酱心思如此细腻,或者说她竟然能看透湖叶的内心,也只有看透人心,才能轻易推测出对方的动机,从而采取相应的行动。
“最辛苦的是礼姬,没有礼姬特意去确认,我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在湖叶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一种和一御大人差不多的情绪,幸运地猜对了而已。”
哀酱这话像是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扎成了一根无形的箭,朝我射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就连门口的安琪奴也插话说:“对的,我也能感觉到。”
“说起来,一御君,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那里去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看了,你可以跟我说一说的,朋友之间除了吵架以外,也需要互相倾诉,对不对?”
花恋忽然抓起了我的双手,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像是想用她的体温来温暖我的手。不过花恋这话倒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能有什么烦恼呢,什么烦恼都没有。
看花恋似乎很紧张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拼命地想要确认和维系,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受宠若惊了,然而我和花恋这样的女孩子,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地狱的公主大人,我只是区区的一个人。
我赶紧把手从花恋的手里抽了出来,假装口渴和肚子饿,立马坐到沙利叶的身侧,猛地抓起一块馅饼塞进嘴里,以躲避莎曼那有些瘆人的目光,似乎是花恋对我过分亲密的行为,惹怒了她。当然,吃东西还能转移话题,一举两得。
“其实也没什么,倒是我好饿啊,我说沙利叶,你要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那么快地飞下来,我的身体可受不了,中午好像也没吃午饭,早饭吃下去的都全吐出来了,啊,饿死了。”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菠萝馅饼,酸酸甜甜的菠萝块在嘴里爆炸开来,混合着糖浆和酥脆的外皮,美味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最后这些食物都要落入没有味觉的胃部,从各种各样的美味变为单调的饱腹感。
“一御大人,在地狱是感觉不到饥饿与饱腹的。”
哀酱冷不丁地提醒了大家,或者说,提醒了我,但礼姬赶紧捂住了哀酱的嘴巴,说:“公主大人,我出去巡逻了。安琪奴,外面的那堆残骸还有一大部分,等南央回来告诉她一声,看看怎么办吧,麻烦你了哦。”
“没问题。”
安琪奴站在门口,爽快地答应道,礼姬也迅速离开了大厅,走出宫殿外。
“礼姬你小心点。”
花恋朝着门外大喊。
“知道了,公主大人。”
礼姬回应道。
说着,花恋便坐到了我的对面,看着我吃东西,也没想继续问下去的样子,我的小花招成功了吗?
坐在我身侧的沙利叶,开口说:“有时候,我也忘记你的身体状况了,之前的你并不会这样,我会注意的了。”
“所以说嘛,我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我,你们老是认为我是你们认识的我,我可是很困扰的,现在的我就是个普通人。再说了,要是我拥有了之前的记忆,那我岂不是会被你们认识的我吞噬了吗,那也就没有我了啊,如果我保持了自我,那他也就不存在了。我跟那个我,是两个不同的人啦。”
我顺着沙利叶的话题,解释了一通,迅速把馅饼吃完后,我又端起一个杯子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假装很认真在吃的样子,实际上我只是在逃避回答任何问题,即便哀酱早就心明眼亮地拆穿了我的把戏。
“一御,所以现在你好点了吗?”
沙利叶并不打算让我逃避,她的语气当中透露着担忧和无可奈何,关心的话语是无力的,她倒不如说,“我能用我的力量,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吗”。
但我已经打算逃避到底了,我又抓起一个肉包子,塞进了嘴里,几天没吃东西的人,只想着怎么把食物吞进胃里,而我迄今为止都没怎么饿过肚子了,我只想把我的嘴堵上,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如果说是担心饿肚子,我现在都这么大了,随时能找到地方打工谋生,如果是担心一个人住,我本就是一个人住的,没什么区别,那我到底是在逃避什么呢?
我连这个自己问自己的问题,都想逃避回答了。
“一御君,别吃那么急嘛,还有很多呢。要喝点东西吗,我来替你倒,是喝汤还是喝果汁?”
花恋倒是挺关心我吃没吃饱的,先给我倒了一杯橙汁,又给我盛了一碗汤。她完全被我的行为误导,忘记了她之前还问我,为什么跑到那里去,虽然她可能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可我却紧张得只能用暴饮暴食的方式,来转移视线。
“汝不言,时雨归而触,吾尽知之。”莎曼稳稳地控制住漂浮着的兰姬,冷冷地说道:“逃避可耻。”
难得不用南央翻译,也能听得懂莎曼的话,但我宁愿听不懂,“逃避可耻”这四个字过于沉重,我也想逃避掉这个指控。只可惜恐惧是不会突然消失的,特别是一想到要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改变一些事情的时候,那种对不确定,无法掌控的未来的恐惧,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不去面对。
余光看了一眼千色,她像只小猫缩成了一团,沉沉地睡在沙发上。另一边,鹿角仙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小狐狸的跟前,小狐狸的体型也趋于正常,一切都那么的顺利,一切都那么的祥和,真希望一切保持现状。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不如让兰姬帮忙把时间静止掉,反正我就想着逃避,直接找个地方静一静,想想该怎么办不是更好吗?等我没那么害怕了,想通了,才开始生活,这不就是一个既能逃避,又不浪费时间,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时雨说感觉到这边有人在暴饮暴食,我猜是一御大人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就三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南央从亡灵国送戒指回来了,她走到花恋的身后,和莎曼一起盯着我看,就像是盯着一个即将奔赴刑场,在努力吃最后一顿饭的死囚。
而我也在这三五分钟里,吃了一个馅饼,一个杯子蛋糕,一个肉包和半个披萨,我发现饱腹感并不是最重要的,过甜的食物让我自然放弃了继续进食,我发现桌子上除了那块中型披萨,其他的都是甜食。
换作是杉惠姐和梨月,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把这堆甜食吃完了。
“唔——”
在这走神的瞬间,我噎着了。
当一个人很认真地吃着东西的时候,是很难噎着的,要么是生病了,肌肉运动不规律,又或者是走神了,没有协调吞咽的动作,亦或是气息不顺畅,食物影响了呼吸,但总而言之,认真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会噎着的。
在噎着过后,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办,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咽喉,想咳嗽,想吐,想把那团努力吃进去的食物,努力再弄出来,想重新呼吸新鲜的空气,想恢复到原本舒舒服服的状态。
可那团食物对我没有任何仇怨,它只是被我卡在了自己的食道里,要么等待食道蠕动把它咽下去,要么就利用急救法把食物吐出来,但事后,并不会解决我正面临的问题——我该何去何从?
原以为我可能存在的父母每个月都在给我寄生活费,现在却发现我是彻头彻尾被遗弃了,且不说我恬不知耻地瓜分了本属于两姐妹的生活费,这今后的日子,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吧,这种被遗弃的感觉,全然击垮掉我对未来的信心。
我跑到海边,其实就是想静一静而已,哪知道又会惹上那么多的事情。
忽然间,整个大厅安静得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南央抱起千色,拖着兰姬往楼上走,安琪奴走过来,护送花恋离开,即便花恋不想离开,但莎曼却说了什么“锲而舍之朽木不折”之类的话。
沙利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们请走了,似乎没有人知道我噎着了,但事实上我噎着以后,我也没办法跟大家说我噎着了,也可能她们知道我的情况并不危险,于是才没有理我。
灌了一口汤,噎着的那片面团艰难地穿过了食道,我能感觉到它在我体内的行进,每靠近胃部一点,我就能感觉到一点疼痛,直到它穿过了幽门,落入胃部,那火辣辣的痕迹,人不能马上消散。
但这并不重要,在我把海鲜披萨上最后一只大虾吃完后,大厅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以及一动不动的鹿角仙人和小狐狸,我也没再继续吃东西了,虽然感觉不到饿,海鲜披萨的味道也的确很棒,但我却不想吃东西了。
坐在安静的大厅里,我倚着沙发,仰面望着大厅顶部的吊灯,火光在钻石和黄金镜面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看久了眼睛还是有点疼,原本我也是这般望着海边的烈日,想晒晒太阳,驱散我内心的阴暗。
只可惜地狱是看不见太阳的,我也只能用吊灯上的火苗代替了。
不管是烈日也好,火苗也好,还是一星半点的火花也好,只要能够让我想清楚一些事情,那就可以了,就是现在呢,我根本不知道,我需要想什么事情。
既然钱不是给我的,还给人家就好了,不够的先欠着,以后再还,之后也可以继续当邻居,就是自己的生活可能拮据一点,那这么说我的学费也是纱和伯父给我交的,我岂不是学校都不能上了?
不对,钱的问题不是什么问题,杉惠姐她们说不定也不会要这些钱了,毕竟她们知道钱的来源。既然纱和伯父的钱没人要,那钱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钱退回去,我和梨月放假去打工帮补一下,应该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
再不行,把屋子卖掉就好了,房子的拥有者写的是我的资料,等等,那间屋子应该不是纱和伯父买下来给我的吧?
如果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了,问题就是,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被遗弃在一间屋子里,原以为我的父母还有一点良心,每个月还寄钱给我,现在发现,我的父母的确是把我遗弃在这里了。
我是凑巧被扔在杉惠姐家对面,还是纱和伯父安排的呢?我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呢?一个被父母遗弃的人,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继续生活呢?
忽然间,我的思绪开始凌乱起来,许多无关要紧的灵魂拷问,问得我的心一阵发虚,很多问题我都回答不了,回答不了我就无法想通,无法想通我便无法前进,那些我想不通的东西像一团乱麻般缠住了我的手手脚脚,硬生生让我留在了原地。
要是我有一点信仰的话,这时候会不会有天启一类的东西,给我一点人生的小提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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