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木槿也跑上楼睡觉去了,礼姬也毫无防备地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而我盯着没有声音的画面看了很久了,竟然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早知道让礼姬帮忙把恶魔之镜的画面,切换成老师上课的画面,这样我肯定能在一分钟之内入睡。
如果不是是不是有雷光闪动,地狱的天地都是一色的漆黑,而恶魔之镜跟一面涂黑了的镜子没什么区别。在时不时从空中迸发而下的雷电照耀下,血色的雨宛若一颗颗蕴含着流光的珠子,漂亮得不像是能够毁灭灵魂的存在。
忠伯的身子已经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已经很久了,而此刻也已经是十点多了,我是有想过现在就到楼上去睡觉,但我担心半夜的时候,花恋又跑到我的床上面。也不只是花恋了,兰姬和千色也有这种坏习惯,我可不想一大早就被热醒,自然醒可是很奢侈的小幸福呢!
但我一个人霸占整张沙发,沙发的舒适度堪比松软而又硬朗的席梦恩床垫,我枕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一个惬意的姿势,当看电视一样看着恶魔之镜,过了很久我都没有一点点入睡的迹象,就连一个哈欠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明明伤心欲绝的是霜雪,怎么失眠的却是我?但转念一想,也许就是我不尊重死者,于是才会有失眠的报应。
“孑孓你快死了,有什么话要说吗,不想死,求我啊,求我我就让你不死,求我啊……唔唔。”
礼姬仰面说着梦话,还露出一个奸笑,在梦里都不忘迫害我,不愧是礼姬。
我也是稍微被吓了一跳,很快我也就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着睡意。忽然,我感觉有人挡住了头顶传来的光线,我快速思考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睁开眼睛,但本能反应驱使,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吗?”
是镜子里的花恋,她坐到了我的身侧,微微低着头看着我,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难道不是被困在镜子里的吗?
“我没睡着,你怎么跑出来了,这次不在地底下见面了吗?”
我赶紧坐直了身子,被女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未免有些脸红心跳的,特别是在花恋那么柔和的目光之下,根本无法和她对视。
“你也知道是地底下,你现在不就在地底下的下面了吗?我是在镜子那头看了你很久,感觉你一个人挺无聊的,就出来跟你聊聊天,怎么,不欢迎吗?”
花恋撩了一下耳鬓的碎发,把它们别到耳朵后面,红润的面庞似白玉般无暇,在这明亮的光线下,平添几分妩媚。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脚上没有穿鞋子,但我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秒,花恋便把脚缩到了裙子里。
一边铺开裙子,花恋一边嗔怪道:“你瞎看什么呢。”
“抱歉,抱歉,所以这次你来,又是跟我说不要经常到这里来吗?我也知道你很为难,但我也很为难啊,我老是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打又不想打,躲又没地方躲。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到你那里去好了,省得我每次都得让她们带我们过来。”
我装作无事发生,抬头望向别的地方,除了给我一刀的那一次,每次花恋找我,无非就是两件事情,第一是快让另一个花恋回地狱去,第二是我快点回人间去。
“你记得就好,我觉得你都快把地狱当你家了,要不然你赶紧死掉好了,反正你也通过亡者之雨的考验了,死掉以后马上转正,变成恶魔,这样就不用老是来回跑了,而且还能拥有恶魔的力量,到人间去也不怕有谁伤害你了,反正你已经不死不灭了。”
花恋看了一眼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食物,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装着蛋糕,炒面还有圣女果的盘子上。
“那个,其实我们已经吃过好几轮了,这是梨月重新为了节省空间和不浪费食物,所以才放在一起的,你不介意的话,要吃一点吗?要吃什么,我帮你拿?”
幸好我提前收拾了一下,不然被花恋看到,她也不敢吃了。我都忘记了花恋才是这宫殿的主人,端起那盘大杂烩,递给了花恋。
花恋捡起了一颗圣女果,直接塞进了嘴里,而我看着那颗圣女果落在花恋的唇边,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猿意马,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再次把目光投向别的地方,并警告自己不要如此放浪形骸,大家都是斯文人,不可以随便乱来。
“怎么了吗?我是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花恋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她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沾到圣女果的汁液了,她左掏右掏想掏出什么,但我跟她说什么都没有沾在上面,纸巾的话这边有。
“你觉得忠伯他能通过亡者之雨的考验吗?”
我把纸巾盒递给了花恋,花恋似乎有点不习惯,她抽出了一张,试探性地擦了擦嘴巴,问:“现在都不用手绢了吗?这种叫纸巾的东西,就是纸来的吧,怎么洗干净的?”
“不用洗的,都是一次性的用具,用完就扔掉就好了,这是我们人类为了方便而制造出来的,手绢这东西很少人用的了,而且经常要清洗,反而更麻烦。”
我给花恋介绍了一下“纸巾”是什么,我也没想过我要和一个人介绍纸巾是什么。花恋连纸巾也不知道,从这个角度上说,她和另一个花恋也是差不多的,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还是习惯用手绢,也不知道我的那条手绢掉什么地方去了,等下回去了还得找一找。清洗的话的确是麻烦,但是我那条手绢和兰姬那条的材质是一样的,都不怕火烧,放火里面烧一下就便干净了,兰姬应该也还带着手绢在身边的吧。”
花恋似乎很喜欢吃圣女果的样子,我都放回去了,她还自己去拿来吃。
“这次不用给灵魂之刃补充能量了吗?”
有人陪着聊天果然舒服很多,光是看花恋吃东西,都比忠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要来得好看,毕竟花恋本身坐着不动就很好看——等等,我怎么可以拿忠伯来开玩笑呢?
“暂时不用吧,反正要的时候再说吧,而且你可能都睡着了,给你一刀你也不知道的。”说着说着,花恋竟然笑了。
“啊哈哈。”
我觉得我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捅一刀是不应该笑的,但看到花恋在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很快,花恋的表情就严肃起来了,我也不得不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你解除了那么多的灵魂锁链,我还担心你会有什么事情,我总觉得解除灵魂锁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么就是有东西被释放了,要么就是你有东西失去了,不可能说,你要解除就能解除的。”
花恋用双手各抓起了我的一只手,把它们包裹在她的掌心之中,她闭上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但这温暖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放开我,睁开眼对我说:“你还是你,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我当然是我了,难道还有别人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却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好,想抓头又想交叉在胸前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剩下的两条灵魂锁链,你可以不用担心了,莎曼拥有无视力量的能力,也就是灵魂锁链的反噬,也没多少能作用在莎曼身上,千色的灵魂锁链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的,也不反噬她,反而是伤害被她治疗的人。”
花恋忽然站了起来,还把我拉了起来,顺便还让我转了个圈,像是在欣赏我这身的着装。
“其实安琪奴的灵魂锁链就是个摆设,安琪奴本身也不怎么使用力量的,但感觉只要你在她们附近,她们的灵魂锁链就会一个个出现,像是在等你解除一样。你这身衣服很好看嘛,是谁给你做的?”
“米诺斯你知道吗?他手下有个女仆叫克里斯汀,就是她给做的。”
我诚惶诚恐地回答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花恋对我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就像是她此时此刻叫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克里斯汀啊,那个冒冒失失的女仆什么时候有这么巧的手工了,改天我得请教一下。一御你要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得回去了,再待久一点的话,可能就会被发现了。”
如同午夜就必须回去的灰姑娘,花恋轻盈地飘到了恶魔之镜的跟前,我有些不舍得,但也只能问她说:“那我怎么告诉你啊,你又不是经常在我身边。”
“你对着镜子说就好了,我能看见的,走啦。”
花恋一下子钻入了恶魔之镜当中,整个大厅恢复到如初的安静,也不知道她突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最不理解的当然就是“看见”,不是“听见”吗,难道花恋一直躲在镜子后面偷窥我?
这么一想,我忽然萌生了要穿着衣服洗澡的念头,不对,还是给浴室加装一个帘子好了,省得被偷看。但我又骂自己说,一御啊一御,你怎么能这么想人家呢?人家可是堂堂的地狱的公主,怎么可能偷看自己洗澡呢?
“是会偷看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一个听上去很陌生,但是又很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谁?”
我左右,前后,甚至上下都看了一眼,除了熟睡的哀酱,恶魔之镜里的忠伯,整个大厅根本没有其他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这个说话听上去很有哲理,但也很废话,我也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喊人来帮忙了,还是说这只是我过于疲劳而产生的幻觉,抑或说我早就睡着了,包括花恋在内,这只是个梦?
“礼姬,你快醒醒,你听到有声音吗?”
检验我是否熟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礼姬喊起来,把我臭骂一顿,说不定被我吵醒以后,她就要勒死我,我就能判断清楚了。
“别喊了,她们听不见的了,所以你知道你是谁吗?”
那个声音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本着我还活着,我就要发问的原则,我开口说:“我答错了你也不可以伤害我的,我们说好了,可以吗?”
“放心好了,我是永远不可能伤害你的,我可以保证。”那个声音十分爽快地说道:“你可是我最大的恩人,我怎么可以伤害你呢?我只是出来跟你打声招呼,省得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大呼小叫的。”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花恋头先才问我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现在又有个人冒出来和我说话,这下倒是热闹了,原来我一直都不寂寞,有那么多人占据着我的身体,默默地陪着我。
“就算你这次提醒了我,下次我也一样会被吓到的啊!你还是一次过把话说完吧,别只给我打招呼了,我看看能不能照做,能的话我尽量吧,不能的话请你原谅,下次也不要再找我了。”
我有些无奈地说,整天有人忽然出现,给我提出各种要求,花恋的也就算了,这些连自己身份都不肯说的人,也冒出来提要求是想怎么样。
“我长话短说吧,你不要再解除灵魂锁链了。简单来说,我就是你本人。当初我用我的灵魂为代价,封存了她们八个人的力量,以免天堂方面再有借口入侵地狱,你再继续下去的话,悲剧又要重演了。”
“……”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很可能就是之前的那个“神庭一御”,既然他是神庭一御,那我又是谁?可我马上又想到花恋也有两个,这两个花恋看上去不是同一个人,但实际上也是同一个人?
光是这么想想,我的头脑快要炸了。
“你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就留给过去吧,现在的你做好你自己就好了,反正你要记得,千万不要再解除灵魂锁链了。我曾经做过伤害她们的事情,这是我唯一能保护大家的方法。我知道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是不能解除灵魂锁链的,因此我特意留了一点力量,制作了这个留言,希望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是这样的吗?可是那个灵魂锁链突然就出现了,就算我不管它,它自己也会冒出来啊,不解除掉的话,对她们本身的伤害也是很大的,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灵魂锁链的反噬吗?”
也不知道这个留言是怎么制作的,竟然好像是真的对话一样,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
“那就好,地狱,天堂,乃至人间的和平,就都靠你了,加油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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