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御……”
花恋的双手,下意识抱住了我的胳膊,她似乎不想让我去冒险,但她又说不出不让我去的话来。她身为地狱的公主,关心她的下属,她把我当成朋友,关心我,这都很正常。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用朋友换回下属,还是让下属自生自灭保护朋友,这种难题不应该是她的问题。
我十分小心,并且十分艰难地把我的胳膊,从花恋胸中的温柔里抽了回来,我看着花恋眸中涌动的泪花,我伸手刮了刮她秀美的鼻子。花恋猝不及防被我“偷袭”,那双翦水秋瞳马上就紧闭了起来,却又很不服气地再次睁开。
“放心好了,有千色在,有时雨在,还有礼姬和大家都在,我也死不了的,大概。”
说真心话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话说死了,不然很容易会被打脸,而说大话的时候就一定要把话往大里说,反正也不容易说中,就算中了,也不算被打脸——情况可以糟糕,但脸面更重要。
礼姬恨恨地说:“公主大人请放心,有我在,孑孓一时半会死不掉的,等把南央救回来了,我再把他弄死,也不迟。”
那边兰姬也不乐意了,她瞅准机会扑了过来,说:“有妾身在,妾身也会努力保护一御大人的!”
再这么聊下去,南央可能就要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把我的手从兰姬的浩瀚烟波里抽了回来,对小狐狸说:“狐仙大人,麻烦你送我上去,我要去试一下,看看行不行。要是真的没办法的话,麻烦你送我到清城霜雪那里,我要借她的胧月夜,和灵魂锁链拼了。”
“孑孓,先说好,你得找到一种感觉,类似于人家有什么东西,你很眼馋但又得不到的时候,于是才感觉到的一种不甘心的,而又愤怒的情绪,但不是愤怒,这样我的力量才能发挥作用,让你保持一种不死不灭的状态。否则你还没等到千色醒来,第一时间就被灵魂锁链烧死,到时候就不到南央,时雨肯定要到亡者之地,把你扔到地狱的深渊里。”
礼姬稍微提醒了我一下,虽然有些啰嗦,但我也没想和她争吵,她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保有一种“嫉妒”的情绪么?说实话,我也不怎么眼馋人家的东西,最多也就嘴馋一下,但跟杉惠姐学会做菜以后,又有什么食物,能比得过杉惠姐做的菜呢?更何况我遭父母遗弃,十分幸运地没有饿死街头,已经谢天谢地了,还眼馋人家的东西。
要眼馋的话,估计得眼馋杂志店的老板,每天过他手的小姐姐写真杂志都不下几百本,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开一家杂志店,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争妍斗艳的小姐姐们,还能通过售卖杂志来换取收入,简直完美。
小狐狸看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这才抓住我,施展她的能力,在瞬息之间,我已经从地面到达了空中。
近距离看这个庞然大物,还真的让我心生畏惧。黑色的雷电哔啵作响,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更大的雷电,击打在大楼裂开后伸出的铁条上。黑色的锁链如同齿轮般旋转着,但每一条锁链的旋转方向都不一样,看上去更像是无数条蟒蛇在蠕动。
密集的锁链把南央包裹在里面,透过锁链的孔洞偶尔重叠,才勉强看到南央在里面静静地漂浮着。
“凡人,这东西很危险的,你真的要伸手去摸啊?”
我们距离灵魂锁链构成的巨大球体,还有一定的距离,我完全够不着,小狐狸也觉得我这样做有些冒险,所以她才没第一时间让我靠近球体。
“孑孓,你还不酝酿一下情绪,等下要是被烧死了,我可不负责。”礼姬也跟了过来,但她非常不高兴地说:“要不是公主大人让我过来,我才懒得过来呢。”
我也不想说那么多了,我按着礼姬所描述的那种“嫉妒”的情绪,我想到了非常多的事情。
比方说别人都有父母带着出去玩,我只能躲在屋子里看收回来的漫画书,没看完又得拿去换钱,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也不是说我天生就喜欢出去玩,相反的,我更喜欢窝在家里看漫画,从这方面出发,就嫉妒不起来了。
比方说宫良很受女孩子欢迎,就算他隔三差五就换女朋友,但是他就从来没有形单影只过,而我身边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但喜欢我的我又没感觉,我也没说喜欢过谁,不过像我这么喜欢一个人呆着的人,受不受欢迎也不是特别重要,这也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至于考试成绩,外貌等一切别人拥有而我没有的,要是我并不在意,那就无从嫉妒了。说是嫉妒杂志店老板,还不如说仰慕,我完全可以努力当上杂志店老板,现在开不了不是很正常吗?
“你好了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情绪啊,我怎么感觉你的心态好像越来越平和了,你真的有在酝酿情绪吗?你这孑孓就不能抓紧一下时间吗,南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消灭掉了啊!”
礼姬漂浮在我的身侧,感觉不到我的嫉妒,便愤怒地朝我大喊大叫,妄图用她的坏情绪来感染我。
说到底,嫉妒也只是一种情绪而已,要是我自己嫉妒不起来,那我就把自己的情绪,带到人的事情上面,就可以轻松地拥有小情绪了。我想起了南央,为了金钱的事情到处奔波劳碌,忙了那么久,却被别人欺瞒,落得如此下场,而我却没有帮上任何的忙。
要是我也有钱,要是我拥有强大的力量,要是我知道如何破解灵魂锁链,这样我就不用把南央置身于危险当中,也不用让我自己受到伤害,为何别人就能轻轻松松地解决难题,而我每次遇到的难题,都不能一下子就迎刃而解。
我嫉妒别人拥有的平和日常,那是我毕生所追求的小小梦想。
“可以了,你感觉到了吗?”礼姬十分满意地说道,她说:“只要有一点点,我就能扩大,扩大了以后你就不会轻易死掉了,放心去送死吧。”
礼姬的鼓励已经毫无意义了,根本不能让我振奋起来,我只感觉心中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隐痛,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恨自己的脆弱,从而感到无尽的绝望,继而怨恨他人的强大。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此行的目的,我说:“狐仙大人,让我过去。”
“要是那些锁链会伤到你们,凡人身上有你的力量,你就不怕被反伤到吗?”小狐狸一边往灵魂锁链靠近,一边问礼姬说。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也没怎么被灵魂锁链伤过,死不了不就等于没事了。”礼姬像是在嘲讽小狐狸,但自嘲的成分更多一点。
我倒是没想得那么多,而且我现在也没想那么多了,我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灵魂锁链上,并对里面的南央说:“南央,你快点醒醒,你能不能挣脱这个锁链,或者我能怎么帮到你?”
南央没有任何反应,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我的手触碰到灵魂锁链的那一刻,我却感觉到锁链那冰凉的金属质感,就像是真的摸在了一条普通锁链上面。那些黑雷也有跳到我的身上,把我的皮肤烧出一片又一片的黑糊,那发香的肉味,竟然没有伴随任何的疼痛。
“喂,凡人他都发出烤肉的味道了,真的没事吗?”
小狐狸抱着我,她也闻到了我身上的香味,只是那种香味并不是正常的香味罢了。
这就是礼姬的力量,在她力量的影响下,我只能感觉到我满心的嫉妒,而感觉不到我身上的任何痛苦,我还以为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拨开灵魂锁链,但那些锁链只是看上去比较厚重而已,轻轻往旁边一拨,锁链就被我挪开了。
但锁链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互相交织重叠在一起,拨开了这条,那条又挡住了,拨开了那条,那条又把别的锁链撞了过来。好在这些锁链不像是有意识的,纯粹是机械性的运动而已,花了一阵功夫,我总算扒开了一个入口。
“狐仙大人,你可以放开我了。”
我示意小狐狸松开我,我要从那个入口里走到内部去,但透过这个小小的入口,我看到南央双眼睁开,呆滞地望着一个方向,就像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她悬浮在其中,所有的灵魂锁链都绕着她运转,黑雷的数目比外面的多上好几百倍,争先恐后地击打在南央的身上,但南央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恶魔不会死,那这里,肯定就是恶魔的地狱。
“南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一切知觉都变得迟钝,一切感官都变得麻木,唯独仅存的一点理智,没忘记我此行的目的。
“孑孓,南央她怎么样了?”礼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气急败坏地说:“这都是什么破玩意,都已经被打开一个口子了,怎么还进不到里面去啊!”
“估计是开口太小了,这些锁链散发着哀小妹妹一样的力量,越是靠近,老夫的力量越使用不出来,要不让凡人看看能不能把开口弄大一点,只要有一点缝隙,老夫应该就能钻进去,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隔着满是空隙,但又间不容发的灵魂锁链,小狐狸和礼姬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她们正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更快更好地把南央救出来。
但她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空间可比外面的要凶险多了,那像是把刺猬的外皮反过来的黑雷簇,不仅在折磨着南央,还在我的身上左穿右插,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身体,便不敢再看第二遍了,要不是礼姬的力量作用在我的身上,我估计早就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气。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黑雷已经贯穿了我的身体好几回了,我的腹部上多了好几个黑色的洞口,虽然没有血往外流,但却能看得见我的身后,
我想要把锁链扯开,弄出一个入口,但是灵魂锁链互相交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条,要是一条一条地捋,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而且我觉得我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了,饶是带着正常人早就应该死掉的伤势,要是失去了血肉,不知道仅凭着我的骨架,能不能把南央救出去。
“不行,锁链太多了我弄不开,我试试看,能不能过去南央那里,她瞪大着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着,我便抓着一条正在往上转动的灵魂锁链,很快就到达南央的头顶,我朝着南央纵身一跃,精准无比地落到了南央的身上。我像是抱着一根没有生命的柱子一样,并发现我触碰到她的地方,都慢慢化作了黄金。
“孑孓,你怎么了,你体内好像有第二种力量出现了,是南央的力量吗?”
在外面的礼姬并不知道我身体上的变化,但她却察觉到我的情绪正在变化,没错,我看着我的身体变成黄金,竟然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沙漠,就像是雪夜点柴火的洞窟,我甚至恨不得我的全身都变成黄金,这样我就能变成有钱人了。
那被黑雷灼烧后的焦黑皮肤,在一点一点地变成金子,变成金子以后,又在黑雷的灼烧下,化为液态的黄金,一点一滴地留在南央的身上,也有部分坠落到灵魂锁链上,透过缝隙,流到外面,并坠落到地面上。
“孑孓,你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哀酱说有金水从里面流出来,你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话啊!”
地面很快就察觉到了我这里的异状,礼姬得知以后着急得不得了,她在外面大吼大叫,想得到我的回应,可我却置若罔闻。
“我快要变成有钱人了。”我说道:“只要我自己,变成一块巨大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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