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报出我家的地址，我吓了一跳。
“是的，这是我家的地址，我和小千现在都在这里。”
电话那头付延之说话带着很急促的喘息声。
“就在你家楼下，不管他要做什么快阻止他！”
他就要变成尖叫一样的声调让我全身紧张起来，我丢下话筒，呼唤着小千，小千从自己的房间里急冲冲地跑出来。
“怎么了？”
“就在楼下。”
“谁？刚刚说到的时间猎人吗？”
她跟随着自己的发问，瞪大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时间猎人这个四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让我有点恍惚；这就开始行动了吗，我和她明明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欸？对，说是就在楼下，一起下去看看，我把枪带上。”
盯着她表露紧张感情的双眼，那漆黑的虹膜放出异样的光芒。
“不要怕，没事的。”
我不知道我是想说服谁，但还是添了这么一句，此时，握着金属枪身的手，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整理完装备，我们火速来到楼下。
“在那里！”小千突然站定，指着前方的空气。
视线延伸而去的尽头，那是房东一家人住的屋子。
这么近吗？让人始料未及。
要攻击吗，我的枪装的是晶体，并没有上实弹，但我也带了两发实弹、捏在手里。
“就站在门口的地垫上！”
有了这样的定位，同时我也看到原本半敞开的门，门页正在慢慢洽到门框上。
有人，一定有人！
扣动扳机，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遵自己所想地做出来这样的动作。
这枪的后坐力不大，声响也不至于惊人。
大概因为紧张而手抖，在连续地扣动扳机后我才意识到子弹打多了。
没有收到任何回馈，这白色晶体做的子弹难不成不顶用？
“打中了吗？”
小千的声音略带颤动。
“只有你看得到，你就站在这里再仔细看一下。”
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刚看到了走廊灯的开关。
“走廊的灯开起来。”我命令道。
小千离得很近，她马上碰亮了灯。
“在哪？”
“不是门那边……”
“看不见！没打中吗。”
果然没有打中吗，也对，毕竟我第一次使枪。
一阵阴风刮过，吹得我寒毛倒竖。
人呢，到底在哪？
我收回搜索房东家门口附近的目光，转头却见小千她皱巴着脸，瞪大双眼，瞳孔收缩得紧。
她看向我身后。
难道？！
我正要转头，一声陌生的男嗓在我耳边交织。我被吓得头皮都感觉要被掀开，脑子凉飕飕的。
“杰洛，为什么攻击我。”
但我什么都没看见，只能意识到面前似乎有东西阻着我，它锁着风，视角里远处院子里的盆栽，那枝叶明显受风摇动。
风从两手绕到后背，但我脸上炙热的气息却未被风吹散。
“谁，谁在那儿。”
我整个人在向后仰，我已经明白了、那个人正站在我面前。
事已至此了吗？
“是我，赛芬缇啊。”
谁？
我盯着面前的空气，大气不敢出，心肝肺至脑拧成一股麻绳。
就落得我下一阶踏步，一个人的身子幽幽地显形，目睹此幕，我竟然有一种终于找到你了的释然。
喂，等等！明明现在是他只要稍微伸手、我就呜呼了的紧急事态！
“所以说你为什么攻击……”
话说了一半，他伸出的手也在快凑到我身上时停住了，就好似被时空隔离了。
看着他悬着的双手，和凝固的面部，我再次被恐惧支配，连连向后爬升，可这不是在平地，两步一踏空，不得力的我蹲坐在阶梯上，后背蹭着小千的腿，她也再躲。
这人还是一动不动，细看发现他的双瞳竟然是妖艳的赤色，我怀疑自己是否有看错，但怎么看就是红色。
记得杰洛她是金瞳得，冷不丁想起这一茬。
不大不小的动静扰到了几户人家，楼上响起几次开门声，再仔细听，竟然收到了盘旋而来的警铃声。
来得这么快吗？警察。虽然我刚刚开枪打人了，但是也没打中，这种情况有人要伤害我，警察先来护我啊。
但再仔细听，又觉得警笛响得很远，飘到我耳朵里已经有些悠扬。
面前的他突然又动了起来，吓得我已经酥软的两腿再一蹬，这一用力，让我失了两腿的知觉。
他表情又突然变得扭曲，手掌揉着额，小力转着脖子，左右甩头。
“杰洛，你怎么在这里。”
杰洛，在这里？怎么可能。
“嘿！”
他猛得叫嚣一声，就像想起什么来了，扭头往我前面看去。
“砰！”
一声爆响，害我心跳少了一拍。
有什么黑色的液体随着这一声，淋了下来，从上面。
像筷子夹着的一条面又窝进碗底，面前男子他头杵着我左手边的墙，慢慢得倾身下滑。
“啊！！！”
从身后突出一声尖叫，是小千。
借着光，我辨明了那液体的本色。
棕红色，面前的男子头上一个勺打洞，汩汩地淌着这液体。
是血，遍地都是，弄脏我全身。
我心里正乱着，耳边又响起付延之的声音；扭头一看，上来公寓中庭的楼梯口那里站着付延之和付镜二人。
他们二人在白色灯光下，影子拉得很长，晾在身后一阶阶楼梯踏步上，一个一个直角拆分了人体的轮廓，就像打了大颗粒的马赛克一样。
早该出现了，他们。
付延之还举着枪，指着我这里。
蹲在站我身后的小千吸了口凉气，显得非常地不安，一呼一吸的声音卡着的心跳，我的心只觉被拉扯。
她的手抓着我背后的衣服，抓得很用力。
“血……”小千操着微弱的嗓音吐出来这个字。
我知道，但至少他已经死了。
“搞定，安全了，司徒！”付延之振声道。
等他缓缓靠近，我这才看见他穿了一身正经的装备，就像反恐特警，就是没戴帽子，手里还转着枪。
而付镜身着一身警花服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活像一尊雕像。
“已经被我杀死了，现在没事了。”
付延之一边说，一边走向房东家那扇掩着的门，过了一会从漆黑的房间里抱出房东家那年迈的老婆婆，将老婆婆放我脚下，我发现她睡得正香，已经陆续有看热闹的住户围过来了。
楼梯下，播着警笛的警车陆续停好了。
付姓夫妇主导着场面，指挥着警察们的行动。
处理现场的行动章程是那么有条理，似乎是遵循着固定模式的背板环节。
“刚刚你们一直躲在哪儿吗。”
好不容易和他们搭上话之后，我抛出这样的问题。
是的，他们出现得太慢了，这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对啊，我们提前就知道这里要出事，一直等在附近，找机会一枪毙命。”
说着，付延之变手成枪的形状、往空气中来了一发。
“缺德，拿我们当诱饵。”
“只是你们碰巧被缠上了而已，我还纳闷他为什么会去攻击你了。像这种猎人，雷打不动应该是先回收其目标的晶体才对。”
“不是因为被我攻击而来还手？”
“他不会还手的，都说他会先完成他要干的事情。”
“但你还是出手太慢了，可以早点解决的。”
“找射击点也要时间。”
每一句话都被他挡了回来，我也不自讨没趣了。
他确实就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人，我再明白不过。
猎人的身体从我身旁被人运过，我也有看了一眼。
借着灯光观察着他：长得真好。
细腻的肌肤，立体五官恰如其分的排列，不聚也不散，双目还特别有神，这点加分。
单单是看年轻的孩子这么死了，无论是不是猎人，罪恶感都能缓缓缘上心头。
直到老妪也被送到了医院，被告知可以回去休息之后，我们顶着许多房客聚拢而来的视线、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
今晚能睡着吗，我不禁担心。
睡眠可是很重要的，小千还在长身体，我也是休息不够便入丢了魂魄一般的那种人。
“煤气泄漏，现场无他人作案痕迹，怀疑是自杀未遂。”
隔天就在本地新闻看到了这样的说辞，在电视上表扬展示的警方人选中，只看到了付镜一个人，没有看到她的丈夫。
舆论操作的效率令人惊叹，那天晚上的事情大概永远都不会被人觉察到真相，因为连我都直觉那不过是一场梦。
电视节目报道的显然是捏造的事实，自杀未遂？那老婆子开朗世故得很，以我的理解，她并没有必要寻短见。
阿尔兹海默症，后来从付延之嘴里听到这样的解释。
在放学路上偶遇付延之和他妻子，很热情地说是想请我和小千喝一杯咖啡。
“有些老人会得这样的病，你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这种东西我自然知道。
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很慢条斯理的样子：
“老年痴呆这四个字形容得很好，我们组织觉得那是琥珀白化变回白水晶的过程，得了这种病，患者的回忆会慢慢消失，最后完全丧失记忆，只保留了本能还有一点基本的行动能力，变得痴呆或者一根筋。”
“和那群畜生有点像吧。”
他灼得热切的笑同他的揶揄言语之间十分违和。
“昨天那样行动多亏了那家伙选了这样一个目标，医院告诉我们那老妪情况已经到最糟的地步了，我们便刚蹲守了还不到一晚，就给我们抓着了，真是好运。”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这种病也能给这么上纲上线？我心想。
“时间猎人很中意这样的目标，跟回收早夭的孩子能得等量的收获物吧大概是，毕竟这个病到大后期，他们体内的时间晶体就全都是白色的了，时间猎人就会设局引待失神的他们走向死亡，就像昨天放点煤气，弄个密室逼死那老人一样，目标死了、然后就能收割白色晶体了。”
他身旁的冰山美人不停地给咖啡加糖再加以搅拌，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不感冒。
“而且啊，毕竟现在医学这么先进，早夭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少了，而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群体是不会消失的，因为这是上帝给我们人类的诅咒。”
“等人病到后期，不就是刀板上的鱼肉？再者、患这病的老人数不在少。”
“你也可能得这个病，不是吗。”
他补充道，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衔起咖啡杯杯耳，将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毕竟你也五十岁了吧，说来晶体已经存储了五十年的信息了啊，可不要被你现在年轻的外表搞混乱了，这个身体你顶多只算是借用。”
“多搞点白水晶可能能降低一下你的得病几率。”
这些话令人火大，也知道我五十岁啊，对父亲辈的人就这个态度？
付延之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快，马上转移了话题：
“怎么样，第一次作战至少熟悉了工具的使用吧。”
他说工具二字的时候看向小千，怎么？工具说的不是枪，反而是人？
“那把枪是吧。”
真的是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到无语。
“还有子弹、司徒。你昨天只用了晶体弹吧。”
“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运，碰到这种轻松的活计，至少开枪射击得用真正的子弹了，要杀人的。”
轻松……吗？
我看他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扭曲了。
“不过也不着急，明天是双休日，先玩玩怎么样，千奈美应该有邀请你了，你也不要和她提到我们经常在一起哦，会被她怀疑的。”
提到家人，他嬉皮笑脸就有所收敛。
如我所料，这勾当果然见不得光啊，偏偏这两人还是公职，职务之便可以创造多大便利，想想有些害怕。
社会已经受这事影响，暗流涌动到这种人都可以当警察的地步了吗。
为了脱离怪异的气氛，我摸出手机。
手机一亮屏，就看到千奈美给我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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