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过窗帘间的缝隙，阳光慵懒的照在白花花的被单上，林木柔下床把窗帘再拉开了一些。
远处湛蓝的天空上浮着大块大块棉絮状的白云，像是有人“呼”的一声把羽毛吹散了一般。
今天是周六，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林木柔又趴回床上，一头栽进软乎乎的被子里。
枕边的手机闪着提示灯。
母亲在微信里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不要再睡觉睡到中午。
父亲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也不要喝太多酒，生活要规律一点，最好多和朋友出去走走，逛逛街买买东西看看电影都很好。
无非都是这些。
林木柔说好。
没有提及转学的事，不过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大概率是默许了自己的任性胡闹。
微信里还有一条消息，是一个用着猫猫头像的人发来的，林木柔曾多次吐槽这个头像与他本人是如何的不相符。
“我打算回国了，在七月初，也可能更早一点。”
“才呆不到一年半就回来了？”
“这不是太想林大小姐所以回来了吗。”
“得了吧。”林木柔说道，然后发了一张嘉然番茄炒蛋拳的表情包，之后把手机息屏走进浴室。
沐浴露在掌心打散，在身上随着水流哗哗冲走。
香气在浴室里蒸腾起来，先是清苦酸爽的橘子皮，被冲开以后又转瞬即逝化作若有若无的皂感，林木柔很喜欢这款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很提神。
这个周末要怎么过呢，待会练一下钢琴，把昨晚刚买的游戏打一打，晚点和朋友去看看新开的Tomford专柜，然后就去酒吧。
第一次见到她的人或许会猜测她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与普通人不同，该是怎样的多姿多彩难以想象。其实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和别人一样普通的吃饭普通的喝水，逛逛街打打游戏喝点小酒。
自己所在的这个圈子说乱也乱，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哪里不混乱，真正一尘不染的纯洁呢？身边有还没成年就五毒俱沾的人，有怀抱着一腔热血然后把父辈的积淀全部败完的富二代，但更多的还是普普通通生活的人，和几千万考生一起卯足劲拼命卷的人。
说到卷，林木柔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到聂清影，这个家伙几乎是个完完全全的学习机器，高一时候就开始和毕业生一样疯狂的刷题，然后学新东西，然后继续刷题，平时除了学习和看看外国小说以外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林木柔脑袋其实很好使，在学习上也勉强还算上心，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青叶这所学校里的第一，奈何高中以后突然杀出来个聂清影，不仅脑袋和她一样好，而且还比所有人都要卷。
林木柔不想卷，选择躺平摆烂，然后一直跟在聂清影屁股后面做年级第二。
很无趣的家伙。
林木柔觉得如果有人会喜欢聂清影的话，那那个人也一定是个做题机器，然后两个人每天的约会都是在图书馆写题，最浪漫的礼物是送给对方一道难得脑袋炸裂的参数方程。
这个想法听起来挺离谱的。
但现实或许会比想象更离谱一点……
就在今晚，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想可能转为现实。
林木柔把水流调小了一些，陈夕……倒是比他那个姐姐有趣得多。
成绩很一般，在学校里也没做过什么能让人记住的事，几乎可以算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但是他的心底或许藏着一件轰轰烈烈的事，那是一件绝不被承认的事情。
林木柔把水流全部关掉，擦干身子走出浴室，然后坐在钢琴前面。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弹首欢快的曲子，于是她弹起德彪西《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
陈夕把手浸在一排长长的水槽里洗抽油烟机，刚过完饭点没多久就被厨房里的老员工使唤着把抽油烟机的抽气板拆下来，全部拿去清洗一遍。
水槽里放满温水，陈夕往里面倒入专门的清洁剂，沾在铁板缝隙里的油垢一点点溶解，水面上浮起肮脏的黄黑色泡沫。
这些泡沫很快就会被冲走。
昨晚姐姐抱了他，还约定好了要一起去冬暮市。
以姐姐的成绩或许会报考全国排名前五的那所冬暮大学，他的脑袋不太好，就算拼了命的努力考上的希望也不大。不过冬暮市还有另外两外两所不太出名的学校，稍微认真一点的话能够考上。
等去了冬暮市，以前那些难受的回忆全都会像这些污垢一样剥落下来然后被清水冲走。
陈夕提起水槽里的阀门，原本浮在水面上的那些污渍全都呈漩涡状被卷进排水口里，水槽里重新放满清水。
就在他把手上的抽油烟板擦到几乎可以反光准备离开的时候，过道里走过来一个很面熟的前台姐姐，耳朵上打着很多耳钉，留着一头柔顺的短发，额前的刘海几乎要挡到眼睛。
“洗完了吗，要不再洗多一会，帮我挡一下。”她朝陈夕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水槽旁边的后门。
外面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
前台姐姐坐在外面的石阶上抽起烟，陈夕闻到一丝甜甜的葡萄酒味。
“又来摸鱼？”陈夕道。
“反正这个点也没什么客人，有两个人在外面看着就行。你站过来一点，帮我挡一挡，顺便也多偷一会懒。”
陈夕往后门靠了靠，继续装模作样的擦拭起来。“冰语姐，你有想考的学校吗，或者……想去的城市。”
“没有……我不打算考了。我们学校一年也出不了几个本科，而且我也不想读书，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能考上高中都是运气好。”白冰语吐了一口烟，“别的城市……说到底会想去别的城市大多都是因为某个人所以才想去吧，我在别的城市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让我产生过去外地的想法。我可能就一辈子住在青叶，死了以后骨灰也撒在这里。你呢，你想去哪。”
“我想去冬暮市。”
“考冬暮大学？挺有难度的。”
“还有其他学校的，一个普通一本，另一个普通本科。”
“那加油吧。”白冰语挪了挪屁股，“陈夕，你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或者说，梦想？”白冰语继续说道，“我好像没有那种东西，白天抽烟晚上喝酒，偶尔半夜发疯去飙摩托，我这种人一般都死得比较早吧。”
陈夕不知道怎么接这种不吉利的话，最后糊里糊涂说了一句没事，吸烟对肺好，然后又问道考去冬暮市算吗。
白冰语点点头，算的。
摸了五分钟以后两人被经理抓走，一起去擦二楼的落地窗。到了晚上饭点的时候陈夕继续回到后厨白冰语回去前台。
今天的客人很多，一直到七点半都还是络绎不绝。
陈夕一刻也没停过地煎板烧鸡腿。在用完一冰柜去冰库里拿板烧的时候，负责解冻的大叔告诉他，今天有半价活动，再加上周六晚上这个火爆的时间段，今天肯定是不能按时下班了。
陈夕心如死灰，机器一般在后厨工作。
所以当之后时针指向八点，经理告诉他让他做一个少酱的辣堡就可以下班的时候，陈夕简直要惊到下巴。
他飞一般换下工作服冲出厨房，然后看见了坐在门口位置上吃着麦辣鸡腿堡的林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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