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衣铺的凯文收好银币，向着来时经过的酒馆走去。
酒馆的外部装饰和刚到达慕林城前的最后一个驿站十分相似，只是酒馆只有一层，并没有二层的住宿房间，店内的客人也大多是慕林城的居民，不像驿站里满是士兵和商人。
凯文推开酒馆木门的那一刻，心里升起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慕林城城内的酒馆里竟然有矮人的存在，按照灰林堡公爵的说法，矮人应该是被追杀的对象才对，但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几个矮人腰间的佩剑和紧身的皮甲表明了他们的战士身份，他们应该和卓坦，迈特一行人的身份相同，也就是抗击弗迦帝国侵略的矮人士兵，否则也不会拥有在慕林城自由行动的权利。
“人类的酒总是这么难喝，就像凉了的马尿一样。”
一个矮人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吐槽丝毫没有影响他把那杯酒喝了个干净。
“有酒喝就不错了，要是在荒郊野岭，我们连饭都吃不上！”
另一个矮人说道。
“真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我已经等不及回矮人王国了，胜利和麦酒，一样都不能少。可恶的弗迦崽子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南境吗。”
“哈哈，这句话我也想原封不动的送给他们的皇帝，那个叫什么来的....”
“西蒙。”
“对，西蒙，”
矮人拍了几下胸脯，以防止又打嗝打断自己的话，
“明明已经失败两次了，却还是不肯退兵，不停的损耗国力难道不会动摇他的统治吗？”
“据我所知，如果他停止进攻，才会动摇他的统治。”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合上手中的厚重书籍，看向矮人说道，
“西蒙大帝从他的祖父辈开始发展，但始终没有扩大多少领土，到了西蒙这一代，他的军事才能配合上一个已经强壮无比的国家，才终于实现了他父辈征服土地的遗愿，如果他不向外进攻，他手握重权的军队亲信就会失势，贵族们也会趁机架空他，将帝国重新引导回贵族制，而非君主帝制。”
“哈哈，你个小子竟然敢管西蒙叫大帝，如果被卫兵听到了，你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一个矮人大笑道。
“历史记录者必须保持客观公正。”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一口喝下面前的劣质麦酒，但他显然没有矮人的酒量，刚喝下一半便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西蒙大帝建立帝制，间接地夺取了贵族的权力，这让他的国家变得高效统一，但也脆弱无比，如果不向外征服，弗迦帝国很快就会像一座即将坍塌的房子一样土崩瓦解。”
“你懂得还真多，”
矮人又一口喝下面前的另一杯酒，借着酒气喊道：
“不过，我们可管不上到底是贵族制还是帝制，我知道的就是，只要他派兵来到北方诸国，我们就要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回老家去。”
矮人的豪言壮语激起了同伴的共鸣，他们举起酒杯，将满满一杯麦酒一饮而尽，但年轻人只是摇着头，小声说道：
“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帝制下的军队全部直接服从于皇帝，进攻性更强，队伍更加协同，而贵族制下的军队来自于各个领地的领主，他们对外进攻时的战斗力远小于守卫领地的时候，而且胜利后的封地问题也会引起更多内部矛盾，贵族制相比帝制更加容易对付...”
年轻人准确地指出了两种制度下的区别，这让凯文十分惊讶。
如果不是对方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凯文甚至会认为这段话是来自于王国上层的某个专攻政治历史的大臣。
北方诸国之所以能赢得前面两场战争，除了各个王国的军队联合作战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冬天的到来。
如果弗迦帝国的军队不能在冬天到来之前取得胜利，那将被迫退回帝国，等待第二年的到来。
一个合格的军事家，应该充分考虑环境对战争走势的影响，如果逆势而为，只会导致军队白白牺牲。
西蒙大帝并没有蠢到将士兵的生命交给寒冷与疾病，多等一个冬天，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他的年纪，也才刚刚二十多岁，并没有比凯文大多少，他有足够的时间筹划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年轻人惆怅地将剩下的半杯酒喝完，重新打开了手里厚重的书卷。
凯文走到酒馆老板面前，拿出一枚银币，
“拿两杯麦芽酒。”
老板将银币收入口袋，从身后的酒桶中接出满满两大杯麦芽酒，递到凯文身前。
凯文拿起麦芽酒，走到年轻人的桌子前坐下，将其中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喝一杯吧。”
“嗯？”
年轻人推了下眼镜，抬头看向凯文，
“有...有什么事吗？”
凯文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对帝国的看法很独到，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帝国的强大，而没有看到它强大的内在原因。”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年轻人突然睁大了双眼，激动地说道：
“我翻看了历史书里所有的例子，可这里到处讲述着王权的神圣，贵族的合理性，丝毫不提其中的弊端，真让人生气，这种书根本称不上历史书，分明就是贵族自己谱写的美化自己的史诗。历史早就应该改写了，由上至下高效的体制才是国家的未来。”
凯文身子稍微向前窜了一点，小声说道：
“小点声，朋友，你这番话很有可能被当成叛国罪处死...”
年轻人急忙捂住嘴，紧张地回道：
“不好意思，我一激动就容易忘记场合...”
“不过我确实很赞同你的看法。”
凯文点头认可道。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让贵族们开会决定推翻自己吗，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年轻人遗憾地说道。
“我觉得你很有政治家的天赋，你看到了书中还未出现过的体制的优势，这种洞察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凯文喝下面前的麦芽酒说道。
“真的？”
年轻人问道，但脸上洋溢出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
凯文点点头，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赫斯，赫斯·托曼。”
凯文笑着站起身，
“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们也许还会遇到，祝你好运。”
离开座位的凯文走到老板面前又买了两个面包，放到随身的袋子里，转身离开酒馆。
赫斯呆坐在凳子上，看着凯文远去的背影，交谈的激动让他忘记了面前还有一杯麦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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