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空战 The aerial battle
在EA2233004班的男生中喜爱沉默者不在少数，究其原因不尽相同。虞佾泽在在意的人面前轻松健谈，但在其余场合冷清无言，那是因为他在深思在意的事；金瓷铉是胆子小，害羞不与人言；岛田悠之介是出于武士的矜持，皇甫明磊纯粹是忙着打游戏。
那么，是否会有人对我一言不发感到疑惑？毕竟连橘指导都忍不住问过：“俄罗斯人很少有你这么沉默寡言的人吧？”其他人大概也有类似想法吧，大概。
所以，为什么我现在会不由自主举起手呢？明明一直以来因为没有什么想法而话不多，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滚烫。他们都跟着橘指导的视线望过来，疑惑我会开口说什么。
“…橘指导。”
————
橘瑛奈摘下墨镜，露出一贯沉静的灰瞳。明明身高矮了近半米，抬头望着范的她却有如在俯视的气场。
“对接下来的安排有什么建议吗，别林斯基同学？”
“是的，请让…佐仓钢斗同学和我…加赛一场。”
范的视线随着话语缓慢地移向佐仓，钢斗有些吃惊。
四班同系竞技到最后剩下的两人分别属于理系化学科（无机化学部）和衍系军事科（军医部），原本计划着让他们和其他班剩余的同系同科的学生对阵测试。在赵胤千正准备搜寻符合条件的落单学生时，别林斯基举手提议。
“比什么呢？”没有直接拒绝，这就是舮沧书院的自由。
“「出击舰」，如何？”
或许是上一盘赵指导怕了木场巧的气势让琴玖进入竞技室的缘故，别林斯基觉得自己相对合理的提议应该可以通过？橘瑛奈这样想。
“一周前四班在东北区签下的两架出击舰「西楚霸王」中型舰和「奥古斯都」小型舰都可以使用，”橘前辈审查着赵指导分享的数据，“比什么？驾驶技术？”
“以及实战技术。”
对自己上心的事物就会主动出击的性格吗？
“有意思，佐仓同学，你的意见呢？”
“我问个问题吧，别林斯基同学你会剪式飞行吗？”
范回想起最近一次去空军基地进行试飞模拟——去年年底。那个时候“姐姐”还在，但是一月初的“那件事”之后，原本只是想报考莫斯科大学化学系的别林斯基极端地想飞到“那个地方”去，于是他报考了舮沧书院，不仅是因为能见识到更奇怪的化学实验，更是因为能开上出击舰。
“…会。模拟试飞场景选择‘极地’怎么样，开阔平坦，能见度高。”
“好啊，没问题啊，那走吧。”
赵胤千望向半空中的Deca，蓝色的虚拟少女AI开口道：“已授权出击舰「S111-207」及「M106-630」数据用于本次加赛。”
“哦嚯这次这么快，危险评估直接批的吧，理事（Administrator), 真是难得。”
“呐，理事是哪个？”
“先记着名字是史蒂芬就成，”赵胤千已经懒得理真理的不敬语气了，“别傻站着，你们俩进去模拟空战！其他人把认证机跟Deca连上第三人称视角观战。”
————
「北极沿海苔原」场景数据投影在观战者的大脑皮层视觉记忆区，众人仿佛站立在礁石海岸的浪尖上。两艘出击舰被放在远处的浮冰上，驾驶员已经通过特殊的沉浸式驾驶模拟机器“坐”在了舱内。银底蓝纹的「奥古斯都」里，范静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不再回想“凶神恶煞”地教自己驾驶技术的拉妲姐；白底红纹的「西楚霸王」里，佐仓扭脖子舒展筋骨，要动手术般举起双手，眼睛仔细扫过仪表台。
四科革实现万物互联，五科革让人的精神与人的造物相连，希冀人类驾驶员和出击舰当然可以“人机合一”。曾经有人提议过让人造的机械AI录入希冀人类的各项数据投入战场进行“不流血的战斗”，但是那一个个因为差之毫厘的延误产生的事故，以及不经历困难就难以成长的教训，最终让希冀人类决意以血肉之躯再次面对每一次必要的战斗。
好久没看见过拿「出击舰」当武器的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到他们两个在舮沧书院近海直接真刀真枪干一架啊。
这就是史蒂芬的想法。
最近烦心事太多，怎么可能不找找乐子呢？
“出击舰「S111-207」及「M106-630」数据已传送至模拟空间中相异10km点位，start up! ”
耳机中Deca的电子音结束一刻，佐仓钢斗便睁开眼睛，右手熟练地拨开引擎开关，左手轻描手势密码解锁雷达，双眼透过「青隼策士」的透明黄目镜——参数被修改过了，大概是为了减少学生的精神力消耗吧。
“啊呀，速度调得好慢，和明航一样，探测范围也才这么点…”佐仓眯着眼睛嘟囔，“没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警告！已检测到敌对目标，识别名…」”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
相对距离20公里，他连反探测涂层都不开一下，这么看得起我啊？
“来了哟，别林斯基！”
「西楚霸王」整个呈一百八十度向下旋转，在隐隐音障声中下降——「破S」，出击舰格斗术里的经典花招。高速下降的离心力压迫着军医的身体，他毫不在意恶心感，只是心里惋惜——这次是他一个人“玩”，以后要带着队友了，能随心所欲使用格斗技的机会可能就没啦。于是乎他抬起右手，嘭。
“更加激烈一点吧。”
机腹两侧100mm口径炮口先后掷出不连续光束，错开时间的青色贯穿光束一箭穿心——不，「奥古斯都」如惊弓之鸟般快速关闭尾部喷口，迫使机尾向前下方甩去，待几乎与地面成六十度之后再开，机头直接转了个向，以腹部朝天的诡异姿态反方向飞去，甚至还将几束命中机身的光束反射回去。
“哦，用「钟式机动」躲开了…厉害。”
看都不看冲着脸上飞来的光束——他知道自己不会被这些小伎俩打中。开启底部喷口缓飞在海面上，佐仓再次抬升机头，直追别林斯基的尾巴。
“连钟式机动都会用干嘛不和我直接打呢，消耗精神力防御是为什么。”
拉杆前推，尾部喷口的粒子火焰迸发燃烧。
佐仓推测无疑，范在机身用铬和硅等元素制造了一层纳米隔热反射涂层，几次光束武器的擦伤还不至于灼穿它。要命的是精神力消耗比范想得快，「外附胸甲」上所有用于生成隔热层的元素光标正在逐渐暗淡。出击舰转化「知识点」的精神力耗费更多，没可能和用「全武装雪怪」那样坚持那么久。极限的话也就七八分钟。
相比于「西楚霸王」这样的中型出击舰，像「奥古斯都」、「契约兽」这样的小型出击舰在速度上占优势，但攻击力处于劣势，这就需要驾驶员利用自身的知识点进行补刀。然而理系化学科攻击得等着原子排列重组，别林斯基是没有资本和佐仓鏖战的。只能寄希望于一两次的突然爆发。
厌恶束缚让萝丝·怀德的“狂”排山倒海，陆进取的乐观豪情的“狂”使他势如破竹，对于实力的自信和不懈挑战的激情让佐仓钢斗的“狂”步步紧逼，机身后方一直连射的青色光束正意欲使范不得不发狠。
虽然人们总以为平时冷静的人发起飙来无人能敌，但范很清楚现在中了激将法就完蛋了，于是还是先拉开距离吧。
怎么办才好？再想不出回击手段，佐仓怕不是会直接跳进机舱里。范心里冒出这样焦急的想法——监测显示敌机在下压机头，「西楚霸王」棱角分明的红白机头下沉至地平线以下。钢斗当然不会有闲心为了观赏天地交界的维纳斯带而乱飞，压沉机头是「低强度回旋」这一追击具有速度优势对手的招式的起手式。
光束堪堪掠过挡风玻璃——这里可没有涂层。而此前被多次烧灼的右机翼已经着火。
瞄准驾驶员来打？！下一炮难不成要往推进器里灌？！果然军医的慈悲只赋予伤者吗？！
相当狂妄的进攻方式，飞得再慢点刚才别林斯基就退场了。
两机之间相距已不足千米，非常明显，佐仓已经死死咬住了别林斯基的尾巴。钢斗的拇指悬在加速挡上，随时可能轻轻一推，从正后方直接撞毁「奥古斯都」。红色的警告光在驾驶舱内不断闪烁，别林斯基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滴滴滴的警报声和大的吓人的warning字样。
「节制」……慢一点……
别林斯基不进反退，佐仓已能目视正在消失的涂层。
再慢一点…
按上推挡滑钮，「西楚霸王」发起冲锋！
就是现在！
在机翼烟尘的遮盖之中，机腹和机头右侧的减速装置瞬间启动！「奥古斯都」并未向下坠毁而是向左平移，别林斯基银牙咬碎，让机身倾斜得几乎要翻个面——不，别林斯基停住了机身的抖动，「奥古斯都」开始绕着一个圈螺旋前进；位于轴心、火焰暴起的「西楚霸王」嚎叫着加速，超越了「奥古斯都」、或者更精确地说，范使用「进攻式滚筒」减速，把钢斗“抛弃”在千里之外的前方。
名攻实守！这就是别林斯基的反击，他“乘胜后退”，开动机炮打得浪花溅起，浇灭了机翼的火花。再度抬高机头一飞冲天，目视苍穹，广阔的制高点，此刻只属于他一人。
圆周运动翻转的头晕呕吐感，过了好一会才追上他。
————
“诱敌深入不是很可以嘛，做得好，你做的好啊别林斯基桑！”
佐仓操作机体用「普加乔夫眼镜蛇」垂直上升减慢移速，重新寻找「奥古斯都」的身影。凭他的反应速度也让出击舰拐了近一万米的大弯才缓过神来，而范已经用「甫洛托夫转轮」在对流层上界恢复了正姿…诶呀呀，好像大意了。
钢斗翘起的嘴角没有了笑意，周围的积雨云犹如墨滚烟腾，此间电闪雷鸣，照亮「青隼策士」半边面具。他倒不是玩不起，只是提高了对别林斯基的实力的认知，并且结合自身作出了更加适合的行动，说人话就是他要演的再好看一点——水平差不多的打起来才好看。
同样使出「甫洛托夫转轮」，钢斗就已经在更高的位置上和别林斯基同向移动。他立刻让机尾抬起，机首指向敌机机尾，直接发动「高强势回旋」展开进攻。别林斯基刚刚争取的空间优势迅速减少，只得无规律摆动以求误导「西楚霸王」的进攻方向。
机腹两侧的单孔光束跑和正下方的复孔主炮同时展开，两机之间的距离不断向8公里跳跃，9.764，9.4444，9.114514，钢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要编织一张网，一张范难以脱身的大网，尽管这会让「西楚霸王」不能再开炮。他念叨着两机相距的距离，看着数字由黄变绿。
“8.52…8.20…7.9936！发射！”
既然少“打人”，也必定缺少“被打”的经验，毕竟空战只有飞翔和落地。
既然“节制”能让水平保持在90%以上，那么他就可以胜过我大意时的60%，也绝不可能胜过我“狂妄”时的，120%！那么就来做一些别林斯基意想不到的120%吧！
钢斗当然知道别林斯基在等着那些60%。那么，只要把“节制”的基础——冷静——打碎就好了。「西楚霸王」的炮**出光矢，一开始射向和「奥古斯都」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别林斯基还在疑惑这根本不像钢斗的无效攻击意欲何为时，漫天的光箭开始向中间收缩，别林斯基以一纸之隔避开弹雨，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终将避无可避，于是立刻抬升——那里的弹幕比较薄……
轰。
“警告！推进器受损，动力缺失，动力缺失...”
“警告！光束弹药耗尽，距离再次填充完毕还需...”
出击舰之间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他们两人似乎可以听得见彼此的警报声。看着手忙脚乱地生成元素罐别林斯基，钢斗让「西楚霸王」进入自动驾驶模式。而推进器受损的「奥古斯都」剧烈地向上抖动飞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Cyk...”
还没骂完就咬到了舌头，别林斯基又惊又怒地从大腿两侧的「原子重构器」拿出倒数第二罐氧元素和最后一罐铝元素。扔出的氧元素罐爆开，救命的甜香瞬间溢满整个驾驶舱。刚才的主炮轰击打得别林斯基满地找头，光是用热铝缝合缺口和生成氧气就消耗了许多精神力，一不小心让佐仓飞到了如此近的地方，他只得单手操作出击舰用「破S」垂直上升，而「西楚霸王」正是致命的舞伴，步步跟上。
一声巨响，“嘭”！黄色的光弹打穿修补的薄铝，挡风玻璃化为飞灰，氧气完全流失。全武装雪怪的红色目镜蒙上一层白霜，他定睛一看屏幕：“机体部位缺失：右舱门受损”，旁边「西楚霸王」驾驶室里空无一人，自己的身后则传来了金属物掉落的声音——一把黄澄澄的激光蝴蝶刀正在切门锁。门的另一边传来了闷闷的坏笑声，隐隐看得见「青隼策士」的黄色面罩。
真的、跳进来了啊啊啊！别林斯基吓得铝罐掉在地上。
“这是《O灵》的桥段吗？！”
“算是吧，不过这门可没有‘教条O场’...加防御啊！”
钢斗一脚踹开舱门，冷风从挡风玻璃一拥而入——前方没有“生命体征”。
不，不可能。Deca还没有宣读结果，别林斯基没死。如钢斗所料，「奥古斯都」的驾驶座位弹射出去了。按惯性来说这小子现在在出击舰后下方待着，慢慢等着降落到海面上。
好吧好吧，他好像不知道「青隼策士」是可以飞的。
总之呆在这里已经没意义了，回去吧。
嗯？门边的是...
掉在地上的铝元素罐到了设定时间，自动炸开来。铝水如花朵般绽放，又在极冷的高空环境中慢慢枯萎，黏住了钢斗的外附背甲，或者说“翅膀”。他想立刻挥刀斩断铝条，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别动。”
佐仓钢斗看着外面灰色的云层，一时间有点短路——走的只是弹射椅，别林斯基本人却在机舱内部。
“你是怎么回来的？”
爆炸的余波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别林斯基这个时候总共没可能还有精力和佐仓钢斗解释他刚才扒着弹射椅飞了出去，然后用枪型智机武器「雪怪犬齿」发射出最后一罐氧元素——理系化学科生成的元素罐可以手动放置，当然也可也以发射当炮弹用。「进食模式（Eating Mode）」下的「雪怪犬齿」发射的是可以设置时间的“榴弹”于是他精确地把自己从钢斗开的口子炸了进来。
别林斯基没有废话，立刻打开后舱门，扭松燃料输送的阀门。几乎烧尽的液氢瞬间变成气体漏了出来，如果这里站着爱玩火的怀德或者爱玩电的虞云珀，或者钢斗转过身子来一枪，可能这出击舰就炸了，但氢气很快被再次压缩成了一小罐“榴弹炮”。别林斯基引导着涌动的元素，为自己所用。
佐仓钢斗意识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非常热”的激光蝴蝶刀是切不了“熔融状态”的铝条的，而在铝完全凝固到可以切之前，氢气炮弹就会射过来。当然，外附背甲也是切不断的。于是他只能尽可能转身，飞出利刃！刀尖和别林斯基射出的氢元素炮弹撞个满怀。第二次爆炸将跳出舱内的范推得更远，而身处铝条禁锢、氢气弥漫的驾驶室中的佐仓钢斗，耳边再一次听见——雷声。他苦笑着，不再做任何抵抗。
积雨云层上，盛大的烟花呼啸着，阳光从出击舰的残骸间投下，照在别林斯基脸上。
“Competition concluded，EA223300401，Van·Berlinsky get higher sc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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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挺疯的嘛哥们儿，打得漂亮。”佐仓对着稍后退出模拟对战的别林斯基衷心称赞。别林斯基看着佐仓钢斗的眼睛，把道谢当做对上一句的回应,默默离开了.他还是想不出自己刚刚哪来的勇气，也没敢问站在原地的佐仓钢斗。医疗能力较强的学生帮助治疗，辰氏姐妹在询问范——除了太累没什么大碍；佐仓这边则是朝仓负责。
“亏你还走得动...要是以后你还像刚才那样，我们班的医疗组可就形象崩塌了哦。”
“我好歹没认输吧，琴玖，很帅的好不好。”
“那你刚刚被电得不疼是吧？我走了。”
“疼着呢...麻烦来一首曲子，作为表演（佐仓这里说的是perform，后可接手术或是演艺）的ED吧。”
“表演？作为交换回答我个问题吧佐仓君，你开飞机的技术啊医术啊战斗技术啊其实比刚才那些还要厉害对不对？”
“诶嘿。”
“诶嘿是什么意思啊！”
“放心吧，我肯定会让我所有的乘客安全到达目的地的。还有啊，那个叫出击舰，不是飞机。”
“不都一样吗！”
走在前面的范·别林斯基同学，有些战战兢兢地回头。
......
拌了好久的嘴，朝仓舒缓终于唱了起来，隐隐听到佐仓低低的和声。疗愈的歌声和004班众一起离开了正北左区，飘荡在渐渐向西的阳光里。同系战力测试，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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