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被踢开,一个深蓝色短发的少年出现在我和柯尔律治的视野里,少年对我怒目而视,身后几名侍女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来,慌张谢罪道,“殿下……我们罪该万死……没能拦住这个狂徒……”然而,这些都瞬间被一道突然挡在我身前的身影阻断了……
“无礼狂徒!你怎么胆敢闯进殿下的内卧?!即便你贵为大公之子,于我阿黎菲斯公国之内,按照阿黎菲斯公法,也会被立刻治罪,就地正法!”那道身影正是刚刚站在我身边的柯尔律治,我看着他展现出的平日里少见的压倒性的气魄的背影,拇指抵住腰间的剑鞘,一副随时可能剑锁封喉的样子,内心中的什么仿佛被紧紧攥住了……
然而,实际上,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会做出任何的动作……而那个少年,此刻正用一副十分生气的表情盯着我,微微撅着嘴,不过在我看来,反而是没什么威势倒是有些可爱就是了……
我叹了口气,把手搭在额头上额头,对众人说道:“柯尔律治……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来亲自问一问这家伙……究竟是谁给了他的胆量闯进我的卧室?”
“殿下!怎么可以让这个无礼狂徒与您共处一室?!这太危险了!”一名侍女惊讶地喊出声来,但柯尔律治却只是转过身看向我,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柯尔律治更能理解我的想法……
“相信我,柯尔律治,毕竟……我也和爱得拉小姐学习了……一周的剑术了……”我仰起始终低着的头,尽量表现出淡然的神情笑了笑,虽然我知道实际上这笑容僵硬的很……但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
“……”柯尔律治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随后躬身行礼,“殿下,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看着我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瞥了一眼那个少年,便向着那几名侍女挥了挥手,在他的示意下,众人这才离开了我的卧室。
于是,在这个宽敞的屋子里便只有我和那个蓝发少年两人……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蓝发的少年,“艾尔……就算你这次为我解了围……我也不会就这样原谅你的!”蓝发少年似乎从始至终都根本没在意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一种让我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的傲娇的气质显露无疑,双手环在胸前,仰着头,视线却瞥向我这边。
“不会原谅我……?我有哪里做的不对惹到您了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从床榻上起身,披上大衣,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向唇边送去……
“你!”蓝发的少年瞬间就被我的言语激怒了,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茶杯,在茶几上猛地一放,杯里滚烫的茶水却飞溅出来,溅到了他的手上,烫得他“啊”了一声,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但却丝毫没有停下对我的质问,“你!你!你还问我你哪里做的不对?!你刚刚说……你不认识我?!”
我看他明明莽莽撞撞地烫到了自己的手却傲娇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心里着实有些好笑,却在心底深处又莫名感到有些苦涩,听他这样问,便应道:“抱歉……可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确不认识你……”
“什么?!”他气得抓着自己海蓝色的头发,两只碧蓝的眸子瞪着我,清澈的眼神让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内疚,然而……忽然,他似乎怔住了,几个很普通的字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
“你这家伙……又是谁啊?”
……
我被他的话问得同样有些发懵,他却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在问你啊!你又是谁啊?你说话啊!”
“我是……「艾尔维斯」……”由于这个问题根本防不胜防,我硬着头皮,只能这样回答。
“不!你不是!”蓝发少年猛地摇头,语气十分肯定,就仿佛他早就看到了真相一样。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我就站在这里,所有看到我的人都知道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那个「艾尔维斯」!难道你比我自己更有权利知道我是谁吗?”我突然把头抬起来,和他那蓝色的眸子四目相对地说道。
“不!我确实没有你更有话语权……但我比你更有力量让你看清你是谁!”蓝发少年在我的语言攻势下却毫不退让,语气反而更加坚定有力,双手紧紧地攥着,仿佛在微微颤抖……
我愣了一下,把视线转向茶几上的茶杯,看着茶水上方弥漫的水雾,我的语气平缓了许多,“那么,说一说你的理由吧……”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脸颊剧烈地升温,而后,我整个身体已经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角……
我有些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刚刚在训练中擦破的位置现在不停地流着鲜血,一脸懵怔着抬起头,看到少年举着挥出的拳头,还没落下,以旧停留在空中……
“你……”一时间,由于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太过荒谬,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还没等我发出质疑,少年的蓝发在屋内如同流星一闪便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只手拎起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
这一击所带来的疼痛,把我从迷惑中彻底震醒,怒气油然而生,用尽力气把他推开,怒道:“梦莫!你疯了吧!”
然而,当我抬起头,准备要给对方也来一个迎头痛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脸庞……流淌着……满面的泪水……正笑着、哭泣着看向我……
“艾尔……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两个人就那样伫立在原地,窗外的阳光让我们两个人的侧脸被阴影遮蔽,两只飞鸟从窗外飞过,带起灌木丛里的枝叶随风飘散,发出枝杈碰撞的声响……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静谧并没有将时光暂停太久,梦莫忽然大喝一声,“你快点醒来啊!”而后倏乎之间闪身到我面前,一记下勾拳打得我措手不及,仰面跌倒,但梦莫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跃到我的身上,抡起拳头,朝着我的脸颊左右开弓,“你这家伙!你这家伙!还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啊!你给我醒过来啊!”
“梦……”我想要阻止他,然而由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完全被碾压下去……
“你还想反驳?!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叫你‘艾尔’吗?在你被神选为天选之子之前,你就对我说过……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啊!你忘记了吗?难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不是……”记忆中有某些东西仿佛碎裂了……关于我的名字……难道是这样吗……
“闭嘴!你都忘了吧?!曾经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啊!我现在在你的眼睛里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了!你说你是「艾尔维斯」?!被门夹过的核桃也不会认为你这样颓废的家伙可以被称呼为「艾尔维斯」这样崇高的名字吧?!”
听着梦莫的话,我渐渐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冰冷的水滴溅到我的脸上,缓缓流过我的脸颊……你不要再哭了……你这样……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好久好久……梦莫似乎也已经疲惫到挥不动拳头了,从我的身上翻下来,躺到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
等了好一会儿,似乎梦莫没再有什么动静,这才试探性地问他,“呐……莫……你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然而,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便继续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在你打我第一拳的时候,我就想要向你认罪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呢……”
一阵寂静,身旁传来梦莫略微有些尴尬的轻哼,“哼!如果不多打几拳的话,怎么能把你打醒呢?”他坐起身,背对着窗外的夕阳,拭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低着头,双手环抱,有些傲慢地望向我,一时间,我有些愣住了,那纯粹的笑容,我似乎在梦中见到过……
“莫……可以先扶我起来吗……”我咳嗽着,一只手扶着一旁的地面,见状,梦莫哼了一声道:“也不是不行!”这样才扶我躺到床上,这种熟悉的感觉真是亲近啊……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明明是个男孩子……
“所以……你说一说我究竟在隐瞒些什么?又在欺骗些什么呢?”我侧头看着梦莫问道。
梦莫双手摊开,吐了吐舌头,一脸骄傲地说:“哼!我其实并不知道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但是人们就是这样!越想掩盖什么……就越会暴露什么!你拼命掩饰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和这样的现实接轨,就越会暴露自己的紧张,对于这样的现实的脱离!就是这样!在你不承认你认识我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这家伙明明只是一个十岁多的孩子,说着一些大人们也搞不懂的话,真是让人头疼……梦莫,我童年时候的唯一的朋友……邻国的第二王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然而……在见到我之后很快就发现我内心中隐蔽着的东西……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承认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那些是梦……我一直坚定地那样认为着……然而……欲盖弥彰吗……或许……那真的是现实吗……两年后……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了不起……”我苦涩地笑了笑,“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梦莫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神色,立刻皱起眉头,似乎很是反感我这样的表情,但对我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你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曾经那个无所畏惧的艾尔哪里去了?”梦莫嫌恶地看着我,却反而让我的心里得到一点安慰,当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而是一种其他的无法言清的东西……仿佛只有在被责备的时候时候才能获得一些释放……
“对不起……”我低下头,然而,梦莫却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起来,两个人的脸近得可以互相触碰得到彼此的鼻尖……
梦莫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艾尔!不要说对不起!你现在有要去做的事吧!那就去做啊!不要说什么做不到!因为你还没有「死」啊!这可是你对我说的!”
我怔怔地看着这双紫色双瞳中涌动的光彩,那种属于少年的神采,或者我也曾拥有过这种神采……话说我真的有说过那种话吗……
不过,说的也是啊……毕竟我还没有死啊……至少……现在还没有死……就还有希望……
“啊……谢谢你……梦莫……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无论我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梦,为两年后的一切做好能做的,应该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梦莫松开拎着我的手,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自求多福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毕竟我们的梦想不同嘛……”
听他这样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是啊……是啊……我们梦莫殿下的梦想可是……”
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梦莫给捂住了,只看到他的脸颊少见的有些发红,语调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艾尔!不是说过不许说出来的吗?!还有!你这家伙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这件事啊?!”
看到他的神情,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梦莫再怎么推搡着,我都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可能只是因为……很久没笑了吧……
沉浸在很久都没有体验过的真正意义上的快乐里,然而,就在某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眼中的一切让我完全怵住,再也笑不出来……
视界中只有一片漆黑……然后……一张长发掩面的脸正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蓝色眼睛正对我……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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