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机场外面这么多人啊?”陈阵拉着行李箱,一马当先,大大咧咧地嚷道。
“是啊……”袁阵羽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嗯……我看着像好多记者……张涛,是来采访你的吧!”
“怎么可能。”张涛脸有点红,往后缩着,要是真采访他这个重度社恐人,还不如让他死了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到了机场门口,却见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红蓝色警车灯闪烁着,几个警察努力用身体挡着愤怒的人群。足足有几百号人,他们叫嚷着,挥着拳头。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在两边埋伏着的无数记者,顷刻就冲了过来,手拿摄像机话筒,把前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前,一个女人突然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刺眼的条幅就拉起来了,白布当底,上面红淋淋的几个大字!
江北警官苏兴华,玩忽职守,假公济私!
警界毒瘤,滚出江北!
卧槽?
同行的不仅有二中学生,还有江北省的其他高中。
看见这条幅,顷刻就炸开锅了!
眼见学生们过来了,周围闹事的人群也沸腾起来,七七八八的嚷嚷着:“让苏兴华滚出来!”
“叫他跪地谢罪!”
“滚出来!今天不解释清楚,不能叫他走!”
孙平看到,有的人衣服里还揣了家伙,一个个义愤填膺。而刚刚倒地的女人,则亮开嗓子朝着朝摄像头哭诉起来。
“我孩子今年刚上高一呀……他好不容易才考上二中呀……”
“他是个好孩子,放学都是直接回家的……”
“结果就让小混混给劫了,捅了十来刀!”
“他打电话朝警察求助,接警人他们理都不理的……”
“照片,监控都在!好心人,你们自己来看呀!”
“怎么回事?!”王淼等警官看着最后一个学生下了飞机,才急匆匆赶过来,“怎么走不动了——我——”
他一眼看见了条幅上写着的打字。
几乎是同时,学生里难听的议论也起来了。
苏兴华?不就是苏然她爸么?
是啊,听说负责了咱们学校这片的安保工作,结果自个儿跑东京来了?
好么,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是这么个人渣啊。
本来,学生在学校附近被害,学校也是有责任的,而且,最大的责任是在当班民警方。
但是,当媒体把他们所谓的证据宣传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先是公布了一份名单,是此趟赴曰本比赛的学生安保队报名表。
上面,没有老苏的名字!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没有经过上级请示,私自去曰本了!
不经过批准直接去曰本?媒体和大众会怎么想?肯定不会觉得你去那里是干活去了吧?!
肯定是去玩儿呗!
而且,推文下面又有一段视频,是庆功会那天,老苏和几个队员喝酒的画面。
那天,大家心情都好,多喝了几杯,席间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就更放得开了。
画面还特意给了老苏几个特写,老苏一杯接一杯喝酒的样子也给他拍下来了!
至于这段视频是怎么来的,就可想而知了。
不定是安保队里的那个变成了内鬼!
可是老苏,真的冤枉啊!在曰本,他不仅一刻都没歇息,还前前后后跑腾的最多。就是那天喝酒,也是喝了几杯啤酒,跟水差不了多少。
他的敌人狠就狠在,这些证据,全都是真的!视频是真的,文件是真的,照片也全是真的!
拿这些真的东西,赋予它们歪曲的意思,配点鼓动撺掇有煽动力的文字,再找几家好事的媒体和记者,这么一造势。
老苏的名声,就被彻彻底底的搞臭了。
“队长!!”王淼吼一声,把孙平吓了一跳,“队长你干什么队长!你不能去!”
只见老苏独身一人,提着行李箱,默默走向记者的长枪短炮。
“警察呢?报警没有?!”
但孙平知道,那些彻底被杨青拿捏住的警察恐怕是不会来的。
话筒、摄像机,像刀枪剑戟,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旁边闹事的人一个比一个声大,痛哭的女人放声哀嚎……
人潮、声浪、质疑、谴责、叫骂……
一股脑压在老苏的身上,压在这个老刑警的身上。
这个老刑警,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过,在街坊邻里拉扯调解过,在黑帮毒贩面前赤手空拳博斗过……
这些,都没有压垮他,反而叫他的腰板挺得更直,警帽上的警徽闪的更亮!
而今天。
一盆脏水泼来。
他躲不及也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洒了一身。
名声,脏了,人,臭了,越是躲,越是避不开的,这群媒体会追到天涯海角,新闻越是猛料,他们越兴奋,吃瓜群众也就越买账。
记者们还在不断询问,眼见老苏额头上滴下了汗珠。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揍他!
导火索被一下子点燃了!不知谁扔来一块石头,砸中了老苏的鬓角!
“他妈的!”王淼疯了一样分开人群,朝他跑去,几个知道老苏好的队员也一股脑跑上去,替队长挡住蜂拥而来的人潮,“你们他妈想袭警吗?!!”
“别管我!保护好学生!”老苏往这边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苏然,还有站在她旁边的孙平。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千百句话,就揉在这一个对视里了。
孙平,紧紧拉起了苏然的手。
冰凉,像冰一样凉。
“爸……”苏然张着嘴,说不出话,她仿佛被什么噎住了,身子一软,孙平赶忙扶住她,就感到女孩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爸……爸!”她好像想要吐出来,一阵干呕,眼睛通红,密密麻麻的血丝爬了上去。
“爸!爸!!”终于,苏然尖叫出来,眼见老苏已经被愤怒的人群围住了,几个队员奋力挡在他周围,将队长往外护,“爸!你快回来呀爸爸!爸!!!!!……”
她的泪水如滂沱夏雨,拼命要朝老苏跑去,被孙平死死抱在了原地。
“爸!……爸爸呀……”她嚎啕大哭,孙平用手挡住女孩的视线,不让她往那边看。
“为什么……孙平……为什么呀……”她哽咽着,半跪在地上,孙平也俯下身,女孩一下倒进他的怀里,“他,他是好人啊……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为什么呀……孙平……啊?……为什么……为什么呀……”
十九二十班的同学们默默围成一圈,如一道坚实的人墙,把阵阵叫嚣声,谩骂声围在外面。
而孙平忘不了,老苏看过来的那束目光。
孙平只读出了这几个字:护住我女儿。
他整个人的脸面、荣誉,以及,做男人的尊严。
在那一刻,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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