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程回到学校，感觉也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当他走进教室，班上几乎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他头一次享受到被人关注的感觉。那或明或暗的目光不带善意，让他浑身不自在。于是他装着没有看到匆匆回到自己座位，所有人仿佛很讶异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当即就有人跑去找班主任老师汇报情况。
走廊外的人也渐渐多了，像动物园开门得知消息的群众前来参观。他们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往里面观望，也有热心的同学为其他同学指出坐在窗边那个就是前几天在学校实验室意图侵犯少女的人渣。有人是为了让大家认准了里面这个人，以后离他远点；有人单纯是来看热闹的；当然还有当时就在场的目击者，还在小小声向旁人绘声绘色描绘当日的情景。
“就是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像啊！”“你懂什么，就是这些人才恶心。”“我们这些都看到的。”“噫，怎么还来上学啊？”“这样学校都不开除的吗？”“想到和这样的人一起上同一个学校我就害怕。”
大家都毫不避讳自己说话的音量，更像是故意说得大声，好让里面坐着的“禽兽”听见，最好是说得“禽兽”没有面目再呆下去或者恼羞成怒出来对骂，不过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更加尽情地一起唾弃这类人渣。
周一程坐在座位上，场面尴尬，他得找点东西做一下转移注意力，就将自己的课本作业都拿出来，忍不住抬头扫视了教室外。女生像是见了什么鬼怪，匆匆低头走开，免得被这等色魔给盯上。男生一脸不爽挑衅般朝周一程伸伸下巴，他们自然不会害怕这样的人渣。
班里的同学受不得议论和围观，把遮光的窗帘拉上了。目光是挡住了，蜜蜂般嗡嗡的讨论声音不绝如缕从外传进来。议论还在继续，这回可突然却从班里响起，离周一程更近了。
“哎，这下我们班可就真的臭到底了。”“没办法，谁让班里出了个这种人呢？”“这种还能算人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
周一程耳边充斥着这等冷嘲热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依旧绷着默然的脸，不动一点声色。刚刚去报告班主任的同学进来说要周一程去办公室，话刚落班上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朝周一程看来。只见他从座位站起来，慢慢走出教室。
他前脚刚刚走出教室，教室外的声音安静了不少，教室里却哗啦一声讨论开来。
谭天磊没好气地摇头：“看他那死样。”王凯叹了一句：“马的，怪不得那天比赛没见人。”谭天磊冷笑连连：“偏偏是我们班的，看到他就想吐。”
“看我怎么整他。”
王凯正义感爆棚，决定惩戒一下周一程。他来到周一程的座位对着周一程座位上的背包踹了两脚，这番举动被几个男生看到了，纷纷也要上来踹两脚来出气，生怕不能及时表明自己的态度而错失了伸张正义的机会。
十数个男生上前，一个胖子却突然抢先一步挡到众人的面前。
“刘建浩，你干嘛？”谭天磊问。
刘建浩拉着两人，一张大脸憋得面红，鼻孔也张得老大，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众人看来在出手时并没有想好说话的话语，一时间哑口无言。
“刘胖子，你是要帮着他？”王凯仗着自己这边的人多说话的底气十足，有些驼背的他将胸膛挺起：“那会全校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周一程就是个败类，是我们班的耻辱，你确定要帮着他？”
刘建浩眼睛朝四周看了一眼，一群男生的目光充满坚定和审判的意味，班上的女生也暗暗看过来，他顿时成了班上的焦点，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松开了抓住两人的手。
余下的男生陆续上来给周一程的背包一人来了两脚，这样还不够过瘾，又往他椅子上印上几个脏脚印。谭天磊突发奇想就要去拿周一程的课本和文具，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把周一程的书本画上点什么再弄坏他的文具，想必这样也能让他难受一点吧！这对一个强拆女生的的败类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而这样的惩罚力度还可以再大一些。
大家翻开周一程的课本，里面写着班别和姓名，有人往周一程的名字上加上“变态”的前缀，又有人往名字后面加上“灵位”，有画画爱好者在旁边画上墓碑，渐渐地画画的灵感越来越多，课本扉页被创意挤得乱七八糟，最后各位颇有艺术细胞的少年又盯上了其他课本和桌椅，争先恐后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作品。
刘建浩抿嘴退到教室的后面，看着一群围在周一程座位的人吵吵嚷嚷心里堵得慌，终于不忍再看，打开教室的后门就要出去。
刚走出教室走廊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
“你们是哪个班的？”
循声望去，教室的前门，舒晴挎着小背包站在走廊。她竖起两道柳眉，英气勃发，怒视着在自家教室门前讲是非的学生。她的大眼睛轻扫过那些男男女女，板起一张俏脸：“你们围在这里讲什么？进去里面讲啊！”
教室外也有不少学校刺头，他们气势也很足，当即有男生站出来对线：“学校你开的？我喜欢在这里说话不行吗？你是谁啊？你管得着吗？”
“说话可以，但是你不要无凭无据就说别人的是非！”舒晴身材高挑，比那男生还要高上一点，她走近了那个男生：“我是这个班的学生和班长，你说这个班是垃圾，你说到我的班，我就可以管！”
“那事实就是你们班出了一个人渣，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男生摊摊手。
“你有亲眼看到他做什么坏事了吗？”舒晴不依不饶扬起下巴：“你有亲眼看到他伤害其他人了？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行为而给整个班贴标签。”
“全校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而且还听到那个女孩求救，你还能怎么洗？”
“学校还没查清楚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在这里乱说话。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和学校说，而不是在这里口嗨。”舒晴将教室的前门打开：“有什么意见尽管进去提，你们只凭口口相传就来这里围起来对我们指指点点，这算什么？”
男生还想争辩什么，忽然看到有老师过来，便什么也不说扭头离开。众人看没热闹看，老师也来了，唯恐被抓到批评，也作鸟兽状散去。
隔壁班走廊背靠栏杆的黄星怡口中叼着奶茶吸管，摇摇头拉了拉一旁怯懦的谢安茹：“哦，没得看咯！走啦！”
谢安茹看着散去的众人还有气势很足的舒晴，恰好舒晴目光扫到，她急忙低头收回眼神不敢和对方对视，跟着黄星怡回班。
舒晴望着看热闹的人都已经离开，蝴蝶发卡随着摆动两下，也进入自家教室。
教室里的人都留意外面的动静，看到舒晴进来，均欢呼起来：“舒晴，刚刚你好帅啊！”“对啊！那群人就是嘴贱。”“还说什么我们班就是……”
舒晴望着班里围上来恭维的同学，睫毛微微颤动：“也没什么啦。”随即话语一转：“周一程是我班班上的同学，他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如果连我们班的同学都不相信他，反而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说起闲话，那也别怪人家说得难听。我不相信他会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但是的。”舒晴回到自己座位：“该干嘛就干嘛吧！别理别人，管好自己就好。”她朝周一程的座位看去，发现他的座位东西都在，显然已经回来了，也无怪那些看热闹的人围在班级的门口了。一个胖子正拿抹布擦拭着他的桌椅，随即舒晴拿出英语课本走上讲台。
舒晴兼任英语课代表，回来早读时间之前她就要管纪律和带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座位读书。大家对还在清理周一程座位的胖子熟视无睹，不时投去几缕皱着眉头的眼神，不少人心里不满胖子装善良在舒晴面前表现自己的，却没有人提出意见。
一个女生在台上带读，不时在座位间走动，一个胖子清理一个乱糟糟的座位，以及一群心不在焉的学生被装在一个教室里面。稀稀拉拉的读书声拖音催眠着低头的人，早读的铃声混杂着晨曦以及清冷的空气，让人一点都不想坐在教室里，只想离开教室。
周一程跟着班主任林老师的后面走进教室，这次他还是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目光，他低头匆匆回到自己座位，试图赶紧淹没在班级之中，来到自己座位他刚坐下，屁股都挨到座位上了，手触摸到潮湿的椅面，眼睛也留意到自己桌面的课本不见了，余光却发现胖子同桌把他自己的课本移到两张课桌之间。
也不管椅子潮湿，周一程坐下，还多磨蹭了几下用裤子将椅子擦干，看向两人面前的书，开口读了两句书。班主任林老师的注意终于不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和这位话痨同桌搭话了。
“我的书呢？”
“脏了。”刘建浩简短地回答。
“哦。”周一程猜到几分。
“用我的吧！”刘建浩用胳膊把书又往旁推了一下。
“行。”周一程点头：“我回去再买新的。”
两人又读了一会书。
胖子忍不住发问：“老师叫你去干什……”
林老师发现了没有读书的刘建浩，直接点名：“刘建浩！站起来读！”
“我曰。”胖子暗骂了一声。
周一程读书的嘴忽然也多了两分丝毫察觉不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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