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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来自冰雪的精灵

楔子2:来自冰雪的精灵

钻心刺骨的寒风如同恶鬼的咆哮想要震慑胆敢打扰这片神圣不可侵犯净土的所有人,除雪机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否则这里的风雪很快就会淹没这个强行搭建起来的基地。在这片苍茫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冰原中,这个基地出现在北极的中心,似乎是有人想要从这里打出一条通向冰原深处的隧道,可偌大的基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这座基地就如同幽灵一样,静静悄悄地站着。

尽管看不到一个人影,可这座基地分明在运转着,没有一刻停止。在基地的里面,一些机器在独自默默得运转,一台银白色圆形的机器人发出轻轻的声音,按照程序命令清扫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地面。这个基地的内部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样冷冰冰,反而有点温暖的家居味道。在最中心的地方用透明的玻璃隔离出了一间大约四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在这里面厨卫卧室一应俱全,白色的灶台,白色的桌子,白色单人床,白色的矮柜,在一片白色的家具中,那盆小小的翠绿盆栽静静地坐在矮柜上,好像在宣告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进来了一个人,他应该就是这个居室的主人,从目前来看,他似乎就是这个基地真正的主人。

他的到来,让这间居室变得更加明亮,所有照明设施都自动打开,好像在欢迎着他的归来。他浑身上下沾满了冰雪,防风面罩下露出一双疲惫的双眼,他卸去了所有厚重的衣着,一头钻进了浴室。

这间磨砂玻璃围城的浴室里隐隐透露着他结实的胸膛,这个人大概有180公分高,他冲完澡换上了干净的黑色毛衣和长裤,吹干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然后重重地倒在单人床上,缓缓闭上眼,整个人不知不觉地蜷缩起来。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矮柜上的钟表显示时间是早上六点。他知道他只休息了四个小时。

“You got a short message!”

桌子上的电脑突然亮了起来,一串冰冷的英文字母不快不慢地从右到左移动着。他默不作声的起来坐到电脑前面,查收最新的消息。这条消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ID——小小小新人。他对于这种一点都不起眼而且看了就丧失了继续看消息的欲望的ID感到有点不想理睬,他稍稍检查了一遍发信的IP,这个IP地址没有任何的伪装痕迹,来自他隶属的那个组织的私人机场。

“顾隐前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刚进入日本支部的魂社成员!19岁的神前希子!特别出任迷宫行动专员!4个小时之后会达到前辈的住所!马上就能够和前辈见面了!拜托请多指教!”

这是一封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简短邮件,却并不能让这个男人为之动容,一个月前他收到总部的邮件,因为他在这里的工作马上就要进行收尾,所以特别派出一个专员来做一个验收的工作。发件人很明显是一个女孩子,这封邮件是全中文的,这个女孩子一连用了六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实在让人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像这么女孩子的女孩子,他是绝对不愿意和她相处哪怕一天的。

然而,他对于这个新人的底细稍微有点了解,至少这个女孩是那个人私信顾隐要求顾隐特别照顾的对象。迷宫行动从计划到推进再到如今接近收尾的程度历时三年,但在这里工作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到万年前,被埋藏在这个星球各个角落里的,七王之痕。

所谓的七王之痕,正是七位拥有源之力的王的意志,他们的能力和记忆都封存在里面。这些意志的载体,只有对应的拥有羁绊的人才能找到。当初封印这些意志的人,就是顾隐。他以前也不叫顾隐,他的名字是伊姆·艾克森斯,吉德宾艾克森斯的后裔。

魂社的成员并不多,因为能成为魂社正式成员的,都是拥有王的血统的人。他们继承了古老而为人禁忌的能力,隐藏在这个世界上,默默地见证历史的发展,他们的寿命很长,并且拥有“涅槃”的能力,所以他们一直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魂社在历史上还没有加入过任何一个额外的正式成员,但这次的这个女孩,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位新入正式成员,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他都得严肃对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发件时间,是4个小时之前,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马上就要……

他急匆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起居室,虽然他并不想发自内心的招待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但也不太希望被别人认为自己是一个邋遢的男人。这座基地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发电机,动力由北极的狂风来提供。在地下储存了非常大量的淡水和食品,没有其他人来提供过补给,所以这座隐匿的基地几乎没有人来光顾过。

还未照面的神前希子应该算是这里第一个客人了。这个面色疲倦的男人整理干净这个起居室,虽然仍然感到一丝困倦,他走到窗前,望着外头一尘不变的茫然,他苦笑了一声,好像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好孤单,原来他还是讨厌孤单的,对那个女孩的到来,感到了微小的期待。

他坐在窗台上,苍白的手指轻轻触碰坚固的玻璃,这一头的玻璃是温暖的,他看到冰块隔着玻璃撞击在自己的指尖,窗外的冰雪均匀地撞击着,但碎裂的声音却完全无法穿过这面真空玻璃。发呆地看了一会儿,就在眨眼间窗户上均匀的白色被什么打破,他惊讶地看到一只手印在了窗子上,顾隐猛地站了起来,后退半步,那只手小小的,洁白的手调皮地在积雪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小脸,两个点加一个弧线的那种。

他愕然了,这外面竟然站着一个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这样极端的环境里面这么有活力的站着。

就在这时,那只手消失了,忽然积雪被扫出了一大片空白,他看到了一张纯白无暇的脸,这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酒红色的长发安静地披在肩头,她穿着红白色的日式西装校服和短裙,短裙下是一对纤长白皙的腿。她就像个在狂风暴雪的舞台上跳着舞却被狂风暴雪遗忘的小精灵。

那个女孩很显然已经透过玻璃看到了他,双目交接的那一刹那,他呆住了。他从未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是这样奇特,荒诞而戏剧性。

神前希子一蹦一跳参观着这个温暖的基地,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就像凭空出现在了这个基地里面一样,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的居所,惊讶地说:“顾隐前辈,你就在这样干净的地方一个人住了三年?”

虽说这个女孩是日本人但为什么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顾隐思索着,接着对方的话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男人住的地方应该杂乱无章才对?”

“不,我的意思是,在这个地方,虽然前辈住在这里,却好像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样子难倒很正常吗?”女孩的声音很有磁性。

“什么意思?”

“就好像,顾隐前辈从来没有在这里居住过,如果有谁能到这里参观,也绝对不会发现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三年,就和我一样,就算活着,也根本没有人知道。”神前希子不再蹦跳,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抱歉,“啊!我不是说前辈没有存在感,我只是抱怨自己的处境而已,抱歉!”

说着,她立刻弯腰呈九十度,虽然像是在道歉,却好像是故意将一头漂亮的酒红色长发展示给别人看一样。

顾隐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自我感觉非常糟糕的小女孩,他从上一次涅槃到现在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所谓的涅槃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剥离然后进入新的肉体中,他记得这一代他就是一个一直为魂社奔波的过劳工作者。只要魂社有什么体力活那都是他在跑。这一次工作算是比较悠闲的,虽然随时有生命危险,但他们这些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他感觉这种在北极日复一日挖掘冰川的工作已经算是组织福利了。

他想了很多,无非是在想自己是否有安慰一个女孩受挫心灵的技能,很可惜好像并没有找到。神前希子已经站直了身子,脑袋和顾隐的下巴齐平,深黑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顾隐,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微小的十厘米。

“神前希子,你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任何证明来表明你是魂社的一员,我暂时还无法确认有没有必要把你从这里赶出去。”他皱着眉,冷冰冰地说。既然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女孩,只好说一些工作层面上的话了。

“顾隐前辈,你这么说真的好伤人,真是没办法呢,我早就听说前辈是一个做事十分严谨的人,今天见到果然如此。”神前希子凝视着顾隐,她看着他那一双警惕却疲惫的眼神,忽然微笑起来,闪烁着狡黠却有纯真的目光,像个孩子,“前辈,我们一起去下面那个世界,好吗?”

“……”顾隐很快明白,她所指的那个世界,就是他一直在其中寻找七王之痕的,冰的世界。被封藏在冰原下的七王之痕,是属于七王中“冰与海之君主”凯德拉·莫瑞尼根的意志罗盘,曾经在远古时期统治了所有海洋和冰川。

“我记得那个君王的名字,是凯德拉,对不对,凯德拉·莫瑞尼根,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他的身份是所向披靡的幽灵海盗船‘深渊巨龙’的船长,后来进攻前辈老家的时候吃了败仗,下场好像十分凄惨。我们寻找七王之痕的目的,是因为魂社现在的处境很令人担忧,虽然大家是王的后裔,但是血脉的力量已经衰微,所以不得不借助七王的意志,来抵御即将到来的灾难。那场灾难就是源之力的宇宙风暴!”神前希子像是在念教科书里的东西,然后询问一样地看向顾隐,这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一直会盯着别人看,似乎家教很好的样子。

“这的确是证明你身份最好的办法了,既然你是来验收我的工作成果的,那么,就请跟我来吧,这下面很冷,你最好有所准备。”

顾隐看了看神前希子的反应,她看起来确实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顾隐前辈,虽然是我提出要去下面看看,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所以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吗?”女孩说话的口吻有些焦虑。

“洗耳恭听。”顾隐没有多想就回答了。

可提出谈话请求的女孩还在犹豫着,低着头。

“其实……这些话本来不该在现在说出来的,但是,我怕如果现在不说,就没有其他机会说出来。”她抬起头,认真而严肃地看着他。“拜托请听我说完!”

“在别人发言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做到不插嘴的,这点请你放心。”

“我……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旅行!”神前希子开口说,顾隐听了第一句话就觉得这个女孩脑子是不是少根筋,竟然把这样重要的事情说的好像是出来度假一样,可谁又会跑到这种气温低到可怕的地方来度假呢。

“因为,因为之前,我都是住在机器里面的。”她接着说,“我啊,其实算不上真正的人类,他们改造了我的大脑,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住在充满了培养液的机器里面,那种感觉很难过,我明明有自己的意识,却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什么都不懂,却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涌入了我的脑海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所知的一切,包括我说话的方式,都好像是他们用什么方式灌输进来的,就像是把数据导入电脑。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很久,然后,我才逐渐明白了我的处境。”

听到这里,顾隐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从外面看这个女孩长得俏皮可爱,单纯的像是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可是她说的这些事情,让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忧愁从脚底升起。

“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并不安全,曾经改变世界的宇宙级灾难就要到来,获得力量的人类曾经铸造无数辉煌,也犯下无数罪恶,他们是一切的开始,却也结束了一切,所以为了避免人类重蹈覆辙,我们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诞生的使命,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

“他们说我是人造人,但却拥有极其纯正的七王后裔的血统,我是一切的关键,我拥有的能力是可以掌控一切能力的王权,只要我愿意,就可以使用任何现在已知的血统能力,也就是七王拥有和传承下来的古老禁忌之力。也就是说,我其实拥有了七位王的混合血脉。这一切好像并不用我考虑,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如同大海一样无可阻挡的冲进了我的意识里面,我明白了这一切,我也拥有了那种能力,可我究竟是什么呢,我一直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后来我知道了,制造我的‘他们’就是魂社的人,他们说顾隐前辈是最通情达理的人,所以他们让我来问你,我,究竟是什么?”

短短的一个问题,不轻不重地落在顾隐的心里面。

顾隐望着窗外沉重的冰雪,他多么希望这个女孩没有如同精灵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情很不好,一些不需要他来顾虑和思考的问题这个时候却出现了。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一个包袱,可这么描述,他觉得这对神前希子又很不尊重。

到底是谁说他是最通情达理的,魂社那六个混蛋,在自己为这个世界奔波了无数个年岁的时候,暗地里在做着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个女孩既然是日本人,那么应该和日本的魂社分部有关系。他知道是神前家族的地盘。这个女孩叫神前希子,想必就是被他们制造出来的。

拥有七王混合血脉的恐怖物种。

顾隐虽然心里颇为震惊,可依然面不改色,他看到神前希子的脸凑了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自己看。

“前辈,想好了吗,你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吗?”

神前希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顾隐对着她说:“先不说我的看法,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不明白,你一定有自己的觉悟。你觉得自己是工具也好,或者是人也好,或者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也好。”

“前辈你真的有他们说的那样通情达理吗!前辈这是第二次对我进行精神打击了!”神前希子气鼓鼓地背过身去,“因为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只会思考却没有任何感觉的,一直到半年前他们放我出来对我进行血统能力的考验,我才明白什么是听什么是看,什么是呼吸什么是说话。这是我第一次离开那间实验室。”

实验室?顾隐心中有些压抑,她自己把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称之为实验室,她难倒已经接受了这一切现实,把自己当成了一件试验品。顾隐想着,如果神前希子的能力非常稳定,表现很好,那么神前希子2号,3号一定也会诞生,他忽然感觉有一些焦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在飞机上看到了云,原来云朵那么好看,天空真的很蓝很蓝,还有还有,到了北极,才知道什么是寒冷,但我可以使用王的力量隔绝寒冷,所以嘛,不管多大的风雪我都不怕,一路上磕磕绊绊才到了这里。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都要去看一遍,所以啊……”神前希子把脑袋凑到了顾隐的耳边,轻声地低语,“我不准备回去了,我要逃离那个地方。”

这个家伙,说的话,和做的事情,简直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模一样。顾隐用余光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她的长发贴在他的肩上,不一会女孩就后退了半步。

“我听到了哦,前辈的心脏跳得很厉害。”神前希子忽然就含羞地侧过脸,淡淡的绯红印在脸颊上。“说起来,前辈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吧。”

顾隐咳嗽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居室:“如果仔细一想,我的处境和你差不多,这个地方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寒冷的监狱,我一天找不到凯德拉的意志罗盘,就一辈子要呆在这个地方,如果找不到,说不定就没有足够的能力阻止灾难的发生。”

“这样啊,那前辈一定也觉得有不甘的地方吧,等完成了这件工作,我们一起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现在的人类比我们当初那个时代的人类要贪婪人性很多很多,宇宙风暴虽然不是毁灭性的灾难,但是带来的改变,带来的源之力,都会让人们疯狂,我担心到时候拥有了力量的人类会变得比我父亲还可怕,所谓的灾难就是人类本身。在地球人**炸的今天,就连月球上都已经有几百万人定居,未知的因素太多太多了,单靠我们魂社的力量,有点螳臂当车的感觉。”

神前希子翻着白眼点头,似乎轻快的原谅了这个一本正经的前辈转移话题的行为:“既然前辈热情高涨,那我们就赶紧下去吧,到那个冰的世界里去一探究竟,挖出深埋在里面的意志罗盘!”

男人站直了身板,他足足高过这个女孩一个头。他走在前面,现在有了神前希子,之前那些防雪的装备已经成了多余的摆设。他打开基地大门,暴风雪像埋伏了许久的狮子一样冲了进来,却一头撞上了透明的墙壁,这都是王权的力量,那个女孩可以控制风雪。神前希子很快跟上了顾隐的脚步,和他并肩走入这场白色的冰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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