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哥们回到甘林伯家已经很晚了。一进屋,黑乃牯就兴致勃勃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神气十足地一一讲给大家听,大家听着一会儿惊异万分一会儿又欣喜万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伙都安静了下来,这接下来又该怎么来应对着?大伙都在想着。
甘林伯首先发话在说,保管契约和刀枪的事好安排,咱们这刚好八人,八件刀枪,一人保管好一件,这样给它们分分窝,邹田霸要取回可不是那么容易咯,有什么意外情况,还能让它们个个都派上用场,至于契约的话,贵发弟一般都不出着门,就让黑乃牯在自家的那个杂屋里趁半夜里挖个坑,用个坛子装上封好,埋进坑里,上面再把箩筐簸箕什么的一盖上去,安全得很。现在的关键是怎样让邹田霸死了拿回契约和刀枪的这份心,老老实实按契约行事,幸好桂英媒婆现在成了咱们的内线,这可给咱们的胜算助力不少啊!
明生叔因为自己和儿子亚飞没注意好而走漏了风声,一直还在内疚着,思考问题也就变得谨慎起来,他想了想在说,咱们还是提防着点桂英媒婆为好,别让她到时来个墙头一棵草,风吹两边倒着。
刘先生若有所思后在说,看得出桂英老弟嫂刚才是彻彻底底转变过来了,但咱们还是要留心观察她的举动,了解好她的心思,以防万一,另外,恶狗怕粗人,咱们唯有一次次斗赢邹田霸,他才会老老实实按契约行事。
经甘林伯明生叔和刘先生的点醒,昌哥把自己还没想妥的法子给想通了。这时,他在欢喜地说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有八个臭皮匠,定会想出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来,我就先把我想到的给大家说说。
秋哥和黑乃牯一听,两人在急急地催着昌哥说,昌哥,你这脑瓜子就是好使,快说来听听。是啊,快说来听听。
昌哥接着就说起了,邹田霸要来夺枪和契约,咱们就给他来个真真假假,以假乱真,真的那份契约,就如甘林伯说的那样好好保管,刘先生模仿笔迹的能力特强,就请刘先生照着契约模仿邹田霸的笔迹再写上一份,把它当真的一样看待并保管好,需要用上契约时就让它来抛头露面,至于枪的话,咱就要我二伯明天照着这枪的形状用木头什么的做两把假枪,用乌桕叶水给泡上个黑不溜秋的样子,再用个坛子装着,后天清早埋到我家的地窖里(为了便于夏冬两个季节收藏辣椒、红薯、土豆什么的,地都的人家里几乎都有着地窖,地窖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横挖式的,这种地窖是靠着山的陡坡处挖出一个半间堂屋那么大的山洞,这种地窖容易挖,但必须有着陡坡才行。另一种是竖挖式的,竖挖式的是往地里去挖出一个洞来,洞口与洞底之间架着一把木梯子,洞口用上几块大木板盖着,这种地窖难挖着,一般挖在家里的杂屋里,邹家坊村因为两面是山,所以都是横挖式的地洞,洞口正好容一个人进出,装上一扇木格子窗门挡着刺猬野猪等野兽,昌哥家屋后青龙山上的那棵两人才能合抱下的大苦栗子树下,沿着那山壁就有着九个地窖,都是昌哥他们对江屋场这块人家里的),然后要桂英媒婆给邹田霸报信去,依邹田霸的性子肯定当晚就会派人来拿枪,而且一定是八个“狗腿子”加上管家爷总共九个人来,咱就再请上二十来个帮手,加咱八个,来个三对一,一定能把他们全都给制服的。咱们呀当着管家爷和“狗腿子”们的面,用锄头把那两把假枪给锤碎了,让邹田霸死了夺抢这份心,咱也就省心了,但若是他不照契约办事,还请上“狗腿子”来,咱就用真枪来对付他,嘿嘿,给他点厉害看看,叫他还以为咱们这些手握锄头的也能弄到真枪了。对于“狗腿子”们,咱们尽量去说服他们,至于管家爷就故意让他给逃了,一来让他给邹田霸通报情况去,二来管家爷是邹田霸家的长工,他就靠着这份工养活着家,咱们一时半会也说不通他。
大家都在笑着说着,这敢情好!这敢情好!叫邹田霸尝尝咱们的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
黑乃牯清了清嗓子,插上嘴说,昌哥,也不知到时邹田霸那老鬼安排他们几时上山来,如今山上的山蚊子特多,咬起人来又特狠,这么多人藏在灌木丛里,到时肯定会动来动去地拍打着蚊子,不打草惊蛇才怪着!咱们到时就只能在地窖里藏着,并且可以用蚊帐在里面这边挂在洞门上,山蚊子就进不来了,可是到后天晚上这月光肯定细着了,或者见不到月光,或者碰上个下雨天,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咱们要是没及时发现,还没来得及出来,倒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可以堵着咱的洞口,咱们不就好似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么?
昌哥听着笑了笑,快活地说,好呀,黑乃牯想问题越来越长进了!
亚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神秘的举动,感到很刺激也很兴奋,他侧转头扑闪着他那双大眼睛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昌哥说,昌哥,那就要像冬娥伯母(桥生他娘)现在这样,咱叫人在外面放着哨,他们还在山脚下,咱就报信都从地窖里出来着。
亚飞今年才十六岁,在这八个人当中,是年纪最小的,昌哥顺手摸着亚飞的头说,亚飞,你说的对!一定要放哨,这放哨的事就交给你、黑乃牯和桥生三人,后天白天里你们三个都睡上一觉,到了晚上,你们可就不能打瞌睡,你们一打瞌睡,这事情就坏了。
黑乃牯、桥生和亚飞听后兴奋不已,纷纷举起拳头发起了誓来,我们保证完成好任务!绝不坏着大事!
昌哥接着说,管家爷们要来就必须经过江上的那座木桥,而亚飞家与木桥就隔着一条砂石路,只要有月光,亚飞你坐在家里隔着窗户就能把桥上的一切看个一清二楚,若是碰上黑不溜秋的晚上,那你就到时躲到木桥侧边农田岸下的那棵柳树边,一旦发现管家爷们过了木桥,等他们走上一段路后,就悄悄地溜回家,在你家屋后点上火把。而黑乃牯和桥生就在地窖前看守着,一看到黑乃牯点燃了火把,就给我们报信。要注意的是后天晚上,大家都穿上厚实一些的长袖衣和长裤,而黑乃牯、桥生你们俩人都戴上顶草帽,我要母亲明天给织上几块蚊帐般的纱布,你俩就把这纱布从草帽外面戴上着,山蚊子就奈何不了你俩了,亚飞也给上一块,要是到木桥边放哨的话就也这样装束好。黑乃牯和桥生明天就到地窖边上找个能看到亚飞家屋后的放哨位置。
黑乃牯点着头说,昌哥,这个我知道,我经常爬在那棵苦栗子树上摘苦栗子吃,那树高,要是白天的话,大半个邹家坊村全都能看到着,青龙山下的人家往南可以看到着桂英婶家屋后的前头去,往北可以看到最北的三爷家屋后,明天我和桥生再去看看,若是需要砍砍树枝就砍砍树枝,保证找准好位置。
昌哥喝了口水,继续说,亚飞,你放哨时要尽量而且尽快弄清他们来了几个人,以防与我们预测的有出入,举起火把后就背对着青龙山用火把大大地比划着他们来着的数目,黑乃牯一看到亚飞点起了火把,就立刻通知大伙从地窖里出来,桥生,你看准亚飞比划的数目后就及时通知到大家,这样等他们爬到地窖处时,我们早就藏到两边的灌木丛里,做好准备了。昌哥说到这就问着,大家看看咱们这样子做行不行得通?
大伙都在惊喜地盯着昌哥,都没想到昌哥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来,但要说行不行得通,一时半会也不敢肯定着。
一阵后,刘先生说话了,昌乃几啊,经过几次与邹田霸相斗,你越来越成熟了,这假枪假契约的招数,这连环式的放哨,这防蚊之招、藏身之招,都是绝妙之招呀!咱们跟地主们就得这样既斗勇又斗智。不过有三个地方,我觉得还要再斟酌斟酌,第一个,你说到时与他们来个三对一,按理说人数应该也够了,但咱们当农民的可不像“狗腿子”们那样经常经历搏斗的场面,学过武斗的招数,要稳稳斗过他们也好难说,咱们还是多叫些人来稳当些,只是要注意千万不能声张,以免把事情弄砸了,一个地窖里挤一挤最少可以躺下六个人,那里有着九个地窖,那咱就可找上大概五十个人来,有大刀的拿大刀,没大刀的拿锄头,一旦发现他们来着就三面围着地窖埋伏起来,等他们全都进入咱们的埋伏圈,一起吆喝一声都会把他们的魂给吓飞的,到时说不定用不着咱去动手动脚,他们就会投降。
昌哥边听着边点着头说,我开始就是考虑着人多了怕走漏风声,如此说来,对!还是人再多些才会有把握!刘先生,还有哪两个地方你快说来听听。
刘先生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地说,第二个是你刚才说的咱到时故意把管家爷给放走这事,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把他抓回来然后再放,他虽然是为地主做事,是他们的狗,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因此我们要先跟他把道理讲清后,再把他给放了,就算这次说服不了他,但他的心里总会有个底,再说咱们这次给张脸给他,他下次替邹田霸再来收租什么的应该不会再给个屁股对着咱吧,我知道昌乃几是想着管家爷这人太鬼精,让他留下来,担心一时难以对付好他,咱们现在请着这么多人来,他再鬼精也是只瓮中之鳖了。第三个呢,咱们锤枪的举动,一定要做得自自然然,而且理由充分,绝对不可漏出马脚,让邹田霸这老精怪深信不疑才成。
昌哥咧开嘴笑着说,刘先生啊,姜还是老的辣,你把我的这几个漏着的意思全给补上了!
刘先生连忙笑着说,昌乃几呀,你刚才不是说咱们是八个臭皮匠么,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呀。
哈哈哈……八个“臭皮匠”笑得好开心。
笑声刚停,亚飞有些怯生生地吞吞吐吐地在说,昌哥,既然人数够着,能不能让我爹也留在家里头?好跟我接应着,我感觉这放哨的任务事关太重大,心里有些发虚,担心做不好。
明生叔接上话在说,昌乃几,就让我们父子俩一起在家把好这第一关的哨岗吧,一发现管家爷和“狗腿子”们,我就可以先去点火把,亚飞可以继续看清楚人数,争取最快通知到大家,我俩报好信后,就从后面包抄上来,若是有漏网之鱼,我俩还可以来补上个第二网。
昌哥说,亚飞和明生叔提醒得好,若是这第一关的放哨弄砸了,咱们后面的棋就没法去下好了。因此,大家觉得有困难咱们就得趁早提出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来不得半点玩笑呀。
秋乃接上昌哥的话在说,那咱现在就先把所有的工都分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困难,有困难就提出来,咱们一起来想办法调整好。不过话又说回来,邹田霸抢玉梅,还有今晚跟邹田霸斗的这两件事,都有着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所以咱们先把能想到的都想好都安排好,但做起来时却一定要见机行事,切不可死板。
大伙都觉得秋乃说得很在理,纷纷点着头。之后,八位“臭皮匠”就商量着把工都分好了,还把一些细节也想清楚了:两把真枪就分别由昌哥和秋乃保管好;刘先生、甘林伯和明生叔负责着把人叫齐,并把所有人分成九组,选好各组的负责人,安排好他们各自藏身的地窖,藏在左边地窖的人到时就埋伏在左边的灌木丛里,相应藏在中间地窖和右边地窖的人就分别藏在对着地窖前面的高岸下和右边的灌木丛里……
因为昌哥明后两天还要去别的村子里去看看情况,这里的准备工作就由秋乃全面负责。
大伙觉得一切稳妥后,夜也早已深了。他们就在甘林伯家的床上、桌上、长凳上躺着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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