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336年 火月10日 黑石山脉 猎狗涧-----
清冽的山泉推动着石屋旁的小水车,铺满向阳木的坡状屋顶露出两个正冒着轻烟的小烟囱。这是铁匠老哈里的居所。
老哈里原本是个军人,参与过三十五年前的郁金香大战。郁金香是卡莱赫仑最南部要塞城市的名字,其实卡莱赫仑的几乎所有城市都是以花来命名的,比如北方的紫罗兰城,西面的杜鹃城等等。在整个卡莱赫仑,只有圣城罗德赛尔例外。
在那次大战中,老哈里的三个儿子全部战死在了城墙上,自己的双腿也永远的留在了那呼啸着狂风的要塞城门前。
赫勒轻轻地推开老哈里的房门,“叮铃铃”风铃清脆地作响。
老哈里听到声响后立刻抬起了头,朝着门口这么一瞧,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小子怎么来了?”
房间面积不大,正对房门的是老哈里的工作区,在赫勒推门而入之前,老哈里似乎正在和年幼的学徒说着些什么。左侧大多是些摆放规整的工具和制作精良的成品,角落里堆放着少许的物料和未经加工过的材料锭。
“来看看老头子你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火月已经到了,是时候整理行装前往雪鹰山谷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赫勒取下背在身后的行囊,从包里取出些采摘后风干的食用菌类,顿了顿,又把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金属小瓶递给老哈里,“这是姐姐给你配的药,治疗烫伤和烧伤尤其管用。不过你也挺大个人了,怎么老是不小心。”
老哈里笑呵呵地接过东西,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拍打了两下站在身旁的年幼学徒,“安迪,去去去,到楼上把我做好的熏肉给拿来。那小丫头最喜欢吃我做的熏肉了。”
年幼的小学徒安迪轻轻应了声,忙不迭朝楼上跑去。
“你就宠她,也不见老头子你给我做点啥好吃的。”赫勒调侃着,视线在工作台上扫了一圈,惊讶道:“攀岩钩这么快就做好了?好厉害啊!”
老哈里也不说话,只是脑袋一扬,胸脯那么一挺,显然这句夸奖对于他是十分受用的,就是得劲!
就在这时,安迪已经抱着一大块熏鹿肉走下楼来。还不待人走近,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我敢打赌,姐姐她一定喜欢!”赫勒说着,右手作出一个轻抚耳畔发丝的动作,捏着嗓子模仿黑卡蒂的语气说道:“只要是足够美味的东西,即使是座龙我也敢吃给你看。”
老哈里也不采他,接过鹿肉往赫勒面前一推,接着挠了挠头,又从桌案底下摸出一袋子酒水来交给赫勒。“我这儿呀,你们就别担心了。我有安迪和海伦照顾着,挺好的。过些天我们就出发,不会误了时间的,你和你姐姐也招呼声。这袋子酒留着到了雪鹰山谷的时候再喝,那儿冷,喝这个御寒!”
赫勒收起东西又和老哈里聊了会天,这才朝着集镇走去。
他需要在动身前往雪鹰山谷前,再置办最后一件东西——黑硫磺。
这是一种在野外露宿时,用来驱赶蛇虫鼠蚁所必备的东西,物美价廉,盛产于黑石山脉。
赫勒悠闲得在集市中漫步,等待着兜售黑硫磺的桑德斯一家到来。
“听说了吗?提尔滨南部又要征召近两千人。”
“……”
“这些麦酒1个金盾,帮我全部送到桔梗城。”
“……”
“新到货的皮草,50个银盾一张。”
赫勒看了眼那群做着酒水交易,腰间挎着长剑的行商,又打量了几眼,做着皮草交易,眉心有着长矛纹样纹身的男人。正当他思索时,清远悠扬的笛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美妙的歌声便在耳畔回响。
我赞美主的荣光
它驱散深渊的黑暗
将光辉与希望装进我们的胸膛
我称颂主的仁爱
它恩惠的良田与林场
喂养着我们空乏的皮囊
我传颂主的伟业
它凝聚世人的力量
将纯粹的爱播撒到每一个地方
……
我代行主的权柄
使我族类富足安康
……
这是一首在提尔滨耳熟能详的圣诗《传颂之物》,讲述的是神灵授予帝王权柄的故事。
赫勒仔细得打量着吟唱圣诗的女子。她的样子似乎受过重伤,泛黄的绷带将她的整个左边脸包裹,眼窝处的绷带上,还留有黑色的血痂。她的面色很差,是那种即使是被尘土铺面依然能看出神疲力竭的憔悴状。可即使是这样的状态,即便是只露出了半张脸,也难以遮盖她的花容月貌。她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是琉璃海一般的湛蓝,眼睛的最外圈,还有一圈若有似无的金色圆环。她整个人裹着一套破旧的不合身的宽敞斗篷,将兜帽拉得很低。
赫勒对这个看着似乎是个吟游诗人的女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从外表看上去应该是一个贫困的女子,或是落魄的冒险者,但她手中乐器的材质,却是有价无市的金精,这是一种不提拥有,即便是辨识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稀罕物。
赫勒环视着周遭的人群,发现不少人冲着她颔首致意,或是走上前丢下几个铁质铸币。少女低垂着头颅,目光也在偷偷扫视着四周,恰恰好,在此时,与赫勒的目光相撞。
赫勒冲她微微一笑,从兜里取出一小瓶外用的伤药,轻轻放下,随后转身离去。
“谢谢。”声音温婉动听。
……
赫勒在集市中又转悠了许久,终于将心心念念的黑硫磺买到了手。正打算离开,便看见有两三个汉子提着刀剑,悄悄地跟在什么人的后面。
“劫财?”这是赫勒脑海中的第一感官。不过这种事情,在黑石山脉也确实属于非常普遍的现象。赫勒用手握了握别在腰间的长剑,他向来是最喜欢这种事情的人,打劫抢劫犯的活,既刺激,又有趣,还能惩恶扬善,真是太有意思了。
赫勒一直尾随在这几个男子身后,待跟到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时。他赫然发现,前方还有三名汉子,已将一个略显娇小,身披破旧斗篷的身影围在中间,那不是吟唱圣诗的女子还能是谁。
“小妞,识相的话,跟我们走。哥哥们带你去做大买卖,既舒服,又有钱。比你现在到处卖唱来的实在。”这男子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对呀对呀,你如果担心不太会做买卖,哥哥们也可以先教教你!包你学会!”另一名男子说着说着,竟猖狂得笑了起来。
这一笑,周围的几个大汉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走上前去,作势就要去拉女子的斗篷。
赫勒握紧剑柄,正欲向前阻止,便听到那女子清冷的声音:“千万别眨眼。”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从笛身中弹射出一叶细长的剑刃。女子步伐轻松写意,却迅如雷霆,手握笛身,绕头回旋,直刺,横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愿主宽恕你们的罪孽。”这几名男子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应声而倒。
赫勒刚探出半个身子,便僵在了原地。着实怪尴尬的,本想着打抱不平,英雄救美的他,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好呀,我们又见了。”只要尴尬的人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旁人。赫勒非常好的执行了这一条,伸出手,朝她挥了挥。
预想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穿着斗篷的女子眼中的神采渐去,昏倒在了原地。
赫勒一愣,飞奔到她的身边,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万幸,人还活着。然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嚯,她正发着高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赫勒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把她背回苍星小屋。有姐姐在,就算是半个死人也能救活过来。
赫勒拔出腰间的长剑,挨个给倒在地上的几名大汉各补了一剑,刺的是心脏。干完这些活,赫勒才将长剑收入剑鞘,轻轻地将倒在地面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抱起,随后把她背在背上。
想象中柔软的触感并没有传来,很硬,这并不是说昏迷的她是搓衣板,相反,她非常有料。赫勒掂了掂背在身后的女孩,很轻,女孩身上穿的铠甲是秘银,赫勒很快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
……
当回到苍星小屋时已是傍晚,黑卡蒂倚在门边,平静注视着慢慢走来的赫勒。
“人交给我,你去弄些吃的。”黑卡蒂并没有多问,好似早已知晓发生的一切,一把接过背在赫勒身后的女孩,随后把房门一关,留下赫勒一个人站在门外,“这小子,不错呀。都学会往家里领丫头了。”
黑卡蒂将女孩轻轻放倒在床上,褪去她的衣服和铠甲,露出了她满身的伤疤。肩头的溃烂是毒液,右手手臂受了箭伤,大腿外侧是刀伤,两处,武器还都不一样。没有靴子,脚底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水泡。拆开她左脸的绷带,一张白璧无瑕的俏脸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左眼没有受到攻击,出血是因为其他原因,万幸,看来眼睛是无碍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黑卡蒂感叹着。
黑卡蒂从柜中取出两瓶装着黑色液体的瓷瓶,将其中一瓶粘稠的黑色液体敷在她的肩头。将另一瓶中的药水直接倒在伤口创面上,随后,帮她细心地包扎起来。
“破脊箭。下了好黑的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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