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笔直光线竖着悬立半空,约有五米之高。
闪耀强光刺目的令人不可直视。
被灼耀双眼的狄俄索托眯起眼睛,停止了本该挥出一招可断钢劈铁的巨剑,剑从上空落地直捅地下,这位大魔神的一只膝盖不受控制的跪地。
光线朝左右阔开,分裂成两条曲线,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沿着两边拉扯,里面露出了点缀青光的黑暗。
光的裂口正在无声张开。
裂口里面充满浓稠粘滞的黑暗。
尘土忽然漂浮空中,失去了重量。满地废墟皆是如此。
寒风把一根飘带吹送到了酉风面前,这是效命黑暗贵族的黑龙逆十字会叛变党的东西。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死在了战场上,常用的抹额都随风飘远了。
酉风伸手接住,用来蒙住双眼。
光的裂口形成了一道门的形态,门的正反两面堪比飓风吹拂的强大吸力,经由门内部凝聚的黑暗里产生。
原本定格空中的无尽废墟全都朝着同一个地方倾泻而去,连同天上地下的狂风暴雨、以及不熄的火焰全都没能幸免。
堆积如山的残骸汹涌挤压成一团,尽数被悬立半空的光门吸附。
不少燃火的建筑物断壁在翻飞进黑暗里之前,砸中了狄俄索托结实后背,之后有更多沉重石块踊跃加入,仿佛在争先恐后报复着被他一剑摧毁的仇恨。
天地混淆不堪,火焰、狂风、暴雨、尘土、车辆、支离破碎的建筑物……数之不尽的物体杂糅一起,全都疯狂挤进了发出恐怖嘶叫的光门内部。
门内摇曳青光的黑暗呈螺旋状旋转,尖锐无比的嘶叫声正是从黑暗的深处传响、浩浩荡荡回旋天地。
召唤出此等极具破坏与毁灭性的酉风耳内流出血液。这乃是回荡天地,诡异到难以形容的嘶叫声音所致。
“吾之一魂献祭幽冥之主,召唤尔等亡灵死者——诸神见证!”
酉风念叨出这句话,朝着光门迈出步伐。
身为召唤者,他似乎不受波及,肆虐一片的混沌之物避开他的身体飞掠而过。
“唯吾是从,满足其愿:尔等双手不可姑息,要以他卑贱之命偿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天地间,风雨和物体一瞬间静止。连那片散发着青光的黑暗也停止旋转了,黑暗深渊中的尖啸声音戛然而止。
“撕碎他!”
站在门另一边的酉风,一声令下。
勉强睁开双眼的狄俄索托看见了,看见了无尽苍白之物,蠕行着从混沌的黑暗里奔涌,像是翻滚的海浪铺天盖地倾泻,挤作一团、张牙舞爪的发出歇斯底里嘶叫,带着冷酷无情的死亡气息扑来。
在地狱忍受了千万年饥渴煎熬的亡灵,大喊大叫扑向狄俄索托,撕烂他的头发和铠甲,试图咬穿他的身体。
那空洞嚎叫彷佛憎怨,犹如诅咒,发出阴森到难以形容的呻吟飘荡周围,充满永远无法饱足的血肉之饥渴意味。
黑暗密不透风。
亡灵的缠绕包裹也密不透风,滚成一个巨大球状,像是数以万计的死人堆积一起,嘶吼声音响彻夜幕。
受困的狄俄索托觉得自己一头扎进地狱了,这地狱的黑暗里有数之不尽的亡灵一边吼叫一边伸手想要撕碎他。
浑身上下都是牙齿啃咬、舌头舔舐、爪子抓挠,弄得他痒痒。
他还能清晰可闻铠甲被咀嚼的声音。难闻恶臭呛得他想打喷嚏。
狄俄索托不耐烦了,仰天大吼一声。烙印上半身的奇异纹身蔓延蜘蛛丝般的红色细痕,血管一样遍布表皮,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窜现全身。
亡灵顿时吓得四散退开,目睹这个巨汉的眼睛里燃起了两团烈焰,布满红血丝的面孔愤怒而狰狞。
摘下蒙住双眼的抹额,看见火光闪烁在那团亡灵组织成的圆球中,酉风认命似的凄凉笑了。
这时候,某股大力扯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靠近亡灵之门的前进步伐。
循着这股阻碍之力传来的地方偏过脸,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师父红叶。
老头子维持一手拉住酉风手臂的动作,用另一只手中的权杖敲了下地面。
仿若自行散发银光的白发衬着不苟言笑的面容,老者周身酝酿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当杖脚自上抬起,然后沉闷落地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翼而飞。
风携带着一根血线横扫过师徒二人消失无踪的地方,所到之地红色喷涌。
亡灵之门在烈焰火海里熠熠生辉。
火海里有痛苦挣扎的亡灵在绝望嘶吼,它们的哀鸿遍野声音一度传到地狱失落之城。
冥王辰皇置身堆积如山的废墟上,静静看着天空中五米长的裂口。
那裂口就像被一剑破开的伤痕,宽度约两米左右,里面有火的光影闪烁,不停回响着无数亡灵连绵不绝的哀叫。
裂口连接着人间空间,将那个生者世界发生的凄惨影射到了地狱。
火流如蜿蜒的血水自裂口淌落,坠向下方大地。
汇聚成群的亡灵目睹那片红色坠落在来自人间的废墟上,在废墟上点燃了火焰,闪烁出熊熊燃烧的光景。
那片废墟是各种残破物品堆积而成,从昏暗天幕的裂口中滚落,现在被来自人间的火焰尽数吞噬了。
对于无数亡灵而言,仿佛是天界圣光降落在满是死亡的地狱里,象征生命般的火红光影前所未见。
火焰炽热燃烧的画面,美得热烈而凄凉。直到最后一刻,像是燃尽了全部生命力一样转变成诡异青色。
亡灵唏嘘不已,它们明白来自人间的温暖光彩已经死了。
自从落到这个已经死透了的地面以后,便是死亡的开始。
这是个连神都不想光顾的世界,因为神也是会害怕啊,害怕一旦踏入这里,自己美丽绝伦的脸会枯萎。
“能发动这种亡灵召唤术的人类屈指可数。”
冥王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天上那道破开的裂口,眼见裂口慢慢缩短趋向闭拢状态。
“我想知道是谁向我献祭一个魂作为代价,强行在地狱里开出连接那个世界的灵门,带走了一批关押监狱中的恶灵。你得去人间查出罪魁祸首,按照献祭的契约规定,把他的魂带回来。”
“遵命。”
侍立冥王身侧的黑袍者飘然离去,御风而行、飞向废墟下方。
衣袍鼓动风中、衣裾翻覆,风帽里是一副极为青春英俊的人类面孔。
玉树临风的翩然身姿落地以后,亡灵全都不约而同的左右退开,让出一条路。
黑袍者沉默穿行其中,受到了万众举目的注视。
他名唤黑泽,是神和人类生下的混血儿。曾经混迹人间,身份很是神秘,后来被冥王挑选出来肩负阳人阴差的工作。
他能在地狱保持天神般的容貌,无非是冥王所赐的恩惠眷顾。
“人间发生的小动荡而已,不会殃及这里。”
动听声音有如天籁歌声。
“你们都散了。”
黑泽最后的劝告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游荡在城市远方的亡灵耳畔,它们全都止步,不再涌向亡灵聚集地。
阴风中吹拂着不知从何处飘散而来的灰茫烟雾,这飘渺烟灰色弥漫天地,笼罩了无尽荒败的城市。
高楼耸立的城市苍凉不堪,腐烂的外表侵蚀了每一处。
与人间生机勃勃的景象相比,地狱的都城只有腐朽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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