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思盯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好一阵子，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将自己的手抽出，也不顾他的阻挠，硬是从他身上摸索出了那岳字符箓。
楚君璧此时受了重伤，也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做傻事。
她拿起符箓后，毅然转身朝外走去，身后却传来既虚弱又愤怒的声音：“叶九思！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第一次听见楚君璧这么明目张胆的直呼自己的名字，叶九思反倒一点不生气，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若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楚君璧张了张嘴，无力地垂下手臂，苦叹道：“何必如此？”
“快将符箓扔出来，时间晚了，你那姘头就活不长了。”老翁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符箓，眼神炙热，饥渴地舔了舔嘴角，快速催促道。
“你先将药箱给我。”叶九思隔着屏障和老翁对视，脸色冷静。
“若是我将药箱给你，你却不将那符箓给我，我岂不是亏大发了？”老翁瞪大这眼睛，露出两排黄黑糜烂的牙齿。
“若是我先将符箓给你，你却不将药箱给我，我又该怎么办？”叶九思毫不退让，反问道。
“他快死了。”老翁发出狠辣的警告。
“我还能多撑一会儿，暂时还死不了，你们慢慢聊。”楚君璧不合时宜地轻笑着，脸色明明苍白如纸，却还是那般放浪不羁。
“闭嘴！”叶九思和老翁异口同声道。
楚君璧嘿嘿一笑：“行，你们接着聊。”
叶九思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强行板着一张脸：“他说自己还能撑一阵子，我觉得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老翁憋红着一张老脸，气得直哆嗦。
叶九思扬了扬符箓，盯着老翁随着符箓摇摆而阴晴不定的脸，转头问道：“若是我撕了这符箓，后果如何?”
楚君璧淡然一笑：“符箓禁锢之神祗，毕生修行毁于一旦。”
叶九思嘴型呈O状，学着楚君璧的样子，眯着眼睛笑，活脱脱就像一只狐媚子，表情浮夸：“毕生修为换一副药剂，如此算来，我倒是亏了不少，我改主意了，你放了我们，我将此符箓双手奉上。”
一阵阴风吹过，老翁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叶九思朝他身后望去，毛骨悚然。
一颗硕大如水缸的漆黑头颅，从山脊那边缓缓抬起，一双银色眼眸，一条舌头长如槁木，迅速转动，呲呲作响。
这条大得惊世憾俗的黑蛇，半截身躯缓缓浮出水面，通体漆黑如墨的鳞片，挂在水滴，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虽是畜生，它的眼神却极其人性化，促狭玩味地望着叶九思。
叶九思经过短暂的惊骇，很快便平复了心态，与颤颤栗栗的老翁不同，她傲立在岩下，冷眼望着肌肉高耸如山峦的黑蛇，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老翁眼轱辘飞快转动，恭恭敬敬朝它鞠了一躬，谄媚道：“恭迎蛇君，我正想让您来瞧瞧这胆敢坏鬼王好事的贼人呢。”
黑蛇那张大嘴轻轻裂出一道缝隙，如人讥讽而笑，口吐人言：“若不是我早来一步，你莫不是要将这歹人放跑？”
老翁冷汗直飙，连连摇头，诚惶诚恐：“不敢不敢，只是这女人手里掐着老夫的毕生道行，借此来威胁老夫，老夫正和她虚与委蛇来着。”
黑蛇轻哼一声，灯笼般大的眼眸盯着在它身前渺小如米粒的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和赏识：“看到本尊居然还不下跪，倒是一条硬骨头。”
叶九思不卑不亢：“你又是何方神圣？”
望着眼前倔强的女子，黑蛇昂着头颅，趾高气昂道：“吾乃海混侯座下左护法——蛇君是也。”
海混侯，这就是鬼王的真实身份吗？
叶九思在心底里默默记下了这个称呼。
黑蛇冷冷地扫了老翁一眼：“将药箱给她，我做你们的公证人，谁也骗不了谁。”
老翁瑟瑟发抖，半点不见先前的嘚瑟劲，连声说好。
叶九思搞不懂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蹙眉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蛇讥讽般看着她，甩尾将一块等人高的巨石击碎：“就凭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叶九思看着碎成屑的石块，眼皮直跳，这若是甩人的身上，怕是要当成烂成肉泥。
老翁直接将药箱扔进了屏障，那屏障竟如同空气般被穿透，毫无阻滞地落入了法阵内。
叶九思稳稳接住药箱，察看一番，该有的东西一分不少，同时也默默将箱子穿过屏障的场景记在心里。
“我的符箓呢？”老翁催促道。
叶九思有些将符箓撕碎，但一想到身后奄奄一息的楚君璧，到底还是收了念头，默默在符箓里注入剑气，符箓化作刀刃轻轻松松穿过了屏障，直击老翁门面。
老翁吓了一跳，急忙拿起手中竹杖格挡，竹杖断成两半，那符箓却停留在他的眉心前，没有在前进一寸，然后软塌塌的飘落。
老翁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接住符箓，小心翼翼检查一番后，才快速收入怀中，同时也在心底里对叶九思起了一丝忌惮，灵力紊乱，居然还能以剑气御物，假以时日，必成陆地剑仙。
黑蛇不屑地扫了一眼空中残留剑气，知道这是叶九思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偌大的头颅慢慢沉入水底：“明日主人大请宴席，不宜见红，今日就先饶你们一命，待主人大婚过后，我才慢慢收拾你们。”
见黑蛇离去，老翁忌惮叶九思飞花摘叶的术法，也灰溜溜化作一道青烟，飘扬而去。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叶九思才松了一口气，直接软倒在地上，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放下。
自遭屏障阻挡，灵力反噬，她便已经是强弓之没，方才那看似凌冽的剑气也不过只是糊弄人的障眼法。
见身后没了气息，叶九思踉踉跄跄爬起，来到了楚君璧身前，却发现他气若游丝，身下铺满了一大滩鲜血，早已陷入了昏迷。
叶九思慌慌张张伸手勘探他的脉搏，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松了口气，打开药箱。
拿出一瓶黑不溜秋的瓶子，她凑到鼻前嗅了嗅，确定无疑是止血的药粉后，才俯下身去，轻轻将楚君璧平放在地，背后朝上。
动作轻柔，慢慢撕开他的衣衫，露出那血肉模糊的肌肤，血腥味瞬间涌上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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