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脸，穿戴好衣服，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和守在门口的婢女告了别，踩着楼梯蹭蹭蹭地快速下楼，差不多快要走到尽头时，她才放慢的脚步，呼吸平缓地慢慢走下去。
刚走下楼梯，叶九思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身影，楚君璧正坐在石桌上，悠闲地泡着茶。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低头思考着要如何面对他，毕竟她昨晚向人家告了白，还吐了他一身。
楚君璧将刚刚泡好的一杯茶挪到她的面前：“坐吧，喝口茶提提神。”
叶九思不敢看他，怯生生地端起茶杯：“嗯。”
楚君璧深黑的眸微微敛起，带着几分笑意：“喝完了，我们就要尽快动身了，这院子的主人貌似不太欢迎我们。”
经他这么一提，叶九思才豁然惊醒，朝四周张望：“这里是哪里？”
没等楚君璧回答，一道媚丝缭绕的声音自院子门口传来：“大清早就听见你说人家的坏话。”
叶九思闻声望去，遥遥见到了那半身藏在芭蕉叶后的典雅美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楚君璧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半点不惊讶：“这么着急送客？”
“我此番前来另有所求。”那女子半点不尴尬，“我是来收房钱的。”
房钱？
叶九思朝楚君璧眨眨眼，低声道：“你该不是为了逃房钱才在这里候着我，打算逃跑吧？”
楚君璧被她逗乐，嗤嗤笑着：“我要真打算逃房钱，把你留在这里替我还债岂不是更好？”
“你敢！”叶九思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脸威胁。
瞪过后，她仔细一想，貌似确实是这个道理，以楚君璧对钱财的痴迷程度，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为了钱把她给卖了。
“那她是？”叶九思觉得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身在何地。
楚君璧一脸淡然，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震撼的话语：“朝天歌，此地是朝歌楼的一处别苑。”
“······”
叶九思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老娘睡在青楼了！
还有！
氤氲城的传奇，朝天歌就站在我的面前！
然后！
她还亲自来讨债了！
叶九思脑袋当机，嗓子卡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多少钱？”
“一百两。”朝天歌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笑容迷人。
没等叶九思反应，由始至终都十分淡定的楚君璧终于不淡定了。
他拍案而起，满脸不敢置信：“你、你、你、你说多少来着？”
朝天歌依旧保持着微笑，唇齿微张：“一百两。”
楚君璧气极反笑：“你怎么不去抢？”
叶九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莫名觉得眼熟，这不是楚君璧和自己讨债的情景吗？
只不过，讨债鬼变成了欠债人。
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了。
朝天歌眯起眼睛，面容微怒，语气不善：“怎么？没钱？”
楚君璧掂量掂量自己的钱袋，面露尴尬：“不足百两。”
朝天歌哼了两声，凤眼一转，嘴角勾起，眉眼弯弯：“我记得你有一副白皮狐裘，我吃点亏，让你拿那副狐裘抵债吧。”
楚君璧一脸恍然大悟，伸着食指指着她，嘴唇哆嗦，显然被气得不清：“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老实招来，你觊觎我的狐裘多久了？”
叶九思打落他无礼的手，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喝道：“你干嘛，不就是一副破狐裘吗？抵给她就好了，现在天气渐渐起温，留在也没用。”
楚君璧拍腿大骂：“败家子，真是个败家子，这可是千金裘啊！千金裘！千金难买，你居然让我一百两抵押出去？”
千金裘？
叶九思不太确信，试探问道：“值千金那个千金？”
楚君璧的脸黑得瘆人：“你以为？”
叶九思一脸佩服地看着朝天歌。
住一晚就要一百两，这是算准了楚君璧没带这么多钱，还让他用价值千金的狐裘抵押，就算是二手货，那至少也该值个五六百两吧？
朝天歌一脸不耐烦，伸出了手，催促道：“赶紧的，待日上四更，房钱就得另算了，就不仅仅是一件狐裘可以抵押的事情了。”
楚君璧一脸肉疼，十分不情愿，慢慢悠悠地朝袖兜里扒出一件硕大的狐裘。
叶九思眼皮狂跳，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真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没等楚君璧磨蹭，朝天歌撇撇嘴，快步上前一把抽过狐裘，随手扔给跟着身后的婢女：“拿去好好洗洗，明早挂拍卖阁上卖了。”
婢女点头称是，随即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抱着狐裘离开，那样子，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得益于婢女的未卜先知，楚君璧如今想反悔都找不着人了。
朝天歌笑着离开：“赶紧走吧，不然让人看了去，要乱嚼舌根。”
“这里可不是客栈，而是青楼。”她淡淡瞄了叶九思一眼。
叶九思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煞白，怔怔地转头看向楚君璧：“我忘化妆了。”
而这意味着，她女子的身份暴露了。
然后，她还让青楼的管事人逮住了马脚，而且以朝天歌的名气来看，她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杀心。
她手掐剑诀，正欲追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楚君璧拦住了。
她冷冷看着他：“让开，不然你我都活不了！”
楚君璧挡在两人之间，侧着头对身后的人说：“你先走，我好好跟她解释。”
朝天歌笑而不语，轻轻摇头，捏着帕子，慢不离开，半点不担心叶九思的偷袭，在身影即将消失在两人眼前时，还落下一句：“后院里有两匹马，算我借给你们的。”
叶九思依旧掐着剑诀，她自信可以御剑隔空杀人，她默默望着眼前的男人，只等他给自己一个不杀的理由。
楚君璧转过头来，盯着她，皱着眉瞥了眼她掐剑诀的手，“朝天歌不是坏人。”
叶九思低垂眼眸，眼色复杂，终究还是收起了剑诀：“我信你一回。”
楚君璧张了张嘴，将已经准备好的托辞悉数咽了下肚，“你就这么信我？”
叶九思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站立在原地，背对着他，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昨天我喝醉了。”
说罢，也不管楚君璧听不听得懂，上了楼，砰的一下把门关上：“我要好好化个妆。”
楚君璧笑着摇头，他听懂了。
如果你不是我信任的人，昨晚我就不会在你眼皮底下喝醉。
昨晚我喝醉里，酒后胡言，不能信，不做数。
楚君璧盯着茶水，水面上映着一张俊俏的脸，他喃喃道：“我长得也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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