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山,位于天行山脉中,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小山包,在半山腰,一座雪月山庄静静等候它的有缘人。
雪月山庄,并非一座山庄,而是一间陈旧的小客栈。
一如客栈的名字,在冷冽的隆冬里,伴随着鹅毛大雪,客栈附近白茫茫一片。
徐州,距离客栈最近的城市,要到达徐州,行人需要翻过两座大山,途径一条河流,而毗邻山水的雪月山庄,无疑成为了行人休憩之地的首选。
客栈的主人是一名年轻人,楚君璧,一个来历不明的风流雅士。
熟悉的人见面时,通常会尊称一句,楚掌柜。
而楚掌柜此时,却窝在一袭白色狐裘里,懒洋洋地倚靠在门口。
客栈里的伙计不多,一名厨子,两名店小二,一名马夫。
店里空荡荡的,伙计们都趴在桌上打瞌睡,偶尔醒来,也都是被冻醒的。
客栈的柜台后,一柄剑静静地悬挂在墙壁,刀锋被青色的剑鞘包裹。
这是用来威慑一些贼眉鼠眼的客人的。
楚君璧叹了口气,低眉开始算账,他琢磨着把客栈卖掉,在山下小镇里开一间杂货铺。
入不敷出,这是开在冬日里,几乎所有小客栈共同面临的窘境。
在后厨干活的师傅,年纪很轻,约莫十五六岁上下,既然没有客人,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柴火了。
他离开后厨,来到了客栈门口,在楚君璧身旁落座,愣愣看着皑皑白雪,说道:“这么冷的天,没有客人的,倒不如停业整顿,让俺们回家好好睡一觉。”
楚君璧攥紧手中折扇,在厨子头门上一敲,气急败坏道:“童言无忌,没了客人,没了收入,哪里来的工钱,我们过年喝西北风呀?”
小厨子揉了揉生疼的脑袋,嘟囔道:“俺娘打算明年给我张罗个媳妇,俺已经不小了。”
楚君璧诧异地瞄了他一眼,自打小厨子十岁起,他便手把手教他一身好厨艺,想不到一眨眼,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楚君璧满眼笑意,又敲了他一下,笑骂道:“娶了媳妇,也是小鼻涕虫。”
小厨子倒也不恼,捂着脑袋,哀怨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能不能别提?”
冷风从窗户灌入,冻醒了年纪尚小的伙计。
他揉了揉了眼睛,睡眼惺忪,不确信地探头,又缩了缩脖子:“楚掌柜,有客人来了。”
楚君璧一听,瞬间精神抖擞,两眼发光,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站起身来,气息悠长雄浑,喊道:“开门迎客!”
闻言,伙计们如春笋般醒来,紧锣密鼓地张罗起迎客大事。
眨眼间,远处那抹红色,已然闪到了楚君璧身前。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那抹红色飘过了楚君璧,静静坐在了椅子上,如春风细雨,悄无声息。
一袭红杉的少年,脸部很精致,如历经雕琢的美玉,洁白无瑕。
楚君璧心情很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客人的无礼,更是因为这客人长得居然和他一样好看,或许还差那一丝,但也差之不远了。
再看少年一身行囊,青蓝色破布裹着的包袱,瘪瘪的。
穷鬼一个,楚君璧盖棺定论。
“这位客官,要些什么?”店小二见楚掌柜脸色难看,便谄媚迎了上去。
红衣少年往木桌上一拍,声音铿锵有力,理直气壮地说道:“一碗阳春面,一壶绿蚁酒!”
店小二脚下差点打滑,瞧您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您要把客栈包下来哩。
倚靠在门边的楚君璧也是酥了一下,铁青着脸缓缓施步,来到红衣少年桌前。
红衣少年挪开按在桌子上的手掌,露出了底下的六个铜板,冷言:“六个铜板,一个不少。”
楚璧璧撇了撇嘴,瞄了眼伙计。
伙计一点即明,缓缓情绪,笑道:“客官,一碗阳春面四个铜板,一壶绿蚁酒四个铜板,一共八个。”
红衣少年愣了愣,诧异道:“怎么会?我从帽儿镇一路跋涉,那边的阳春面只要三个铜板,一壶绿蚁酒也才三个铜板。”
店小二板起连,往门外一指,冷声道:“客人出门往前走一百里,下了山,三个铜板的绿蚁酒就在小镇里。”
红衣少年满脸通红,垂下头,目光迷离,又霍然抬头,眼神犀利道:“你们这家黑店,坐地起价!”
楚君璧用折扇拍了拍掌心,懒洋洋道:“方圆百里内,就这一家客栈,单不说这品质如何,单说这路费,一路山精野怪,险恶丛生,值不值这个价,你好好掂量掂量。”
红衣少年语塞,熏红攀上了耳根,皱眉想了想,犹犹豫豫道:“那我就只要一碗阳春面。”
说完,红衣少年又小心翼翼收走了两枚铜板,只余下四个铜板躺在桌上。
店小二忍不住去察看楚君璧的反应,却见楚君璧早已转身离开,站在门前,看着漫天飘絮,默默发呆。
听着身后咻咻咻地吃食声,楚君璧莫名有了些笑意,不论如何,到底是一桩生意。
这时,雪地里又出现了一伙人,细细数了数,不多不少十五个,这本该是一桩大生意,但楚君璧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伙人看着就很穷,红衣少年穿的,好歹是上等布料,可眼前这伙人,凶神恶煞的,手里握着刀,身上破破烂烂,都是粗布短衣,一看就是土匪。
楚君璧皮笑肉不笑,面对客人,总归是眼笑脸迎客的。
那伙人倒是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将楚君璧打量了一番,然后迈步走进了客栈。
店小二迎了上去,那几个人就高声喊道:“拿出你们店里最好的肉,最贵的酒!”
店小二忙点头,问道:“要多少?”
为首的大汉,大刀阔斧压在椅子上:“有多少要多少!”
“这······”店小二犹豫了。
他总算看出门道了,这群人就是来吃霸王餐的。
“怎么?”大汉对他怒目而视。
“这位客官,本店都是先付钱,后上菜的,所以,到底几斤肉,几两酒,您还是提前说好为宜。”楚君璧笑着推开了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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