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少年无助地挣扎着。
那张丑陋又恶心的脸一遍遍出现在噩梦中，那可怕又癫狂的笑脸如梦魇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
又是同样漫长的噩梦里，那恶魔以暴力将他的痛苦无限延长。
突然，恐惧与愤恨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心底猛然涌上喉头。
“呕——”
直到强烈的反胃感将他从噩梦中分离出来，这漫无边际的黑夜才终于得以结束。
“终于舍得醒了？”
门外的男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说道。
颜长风从床上坐起身，擦了擦嘴角的污秽，看清了这个陌生的房间。
“咔嚓——”
男人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盒冷冰冰的水果罐头。
“我躺了多久？”颜长风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起劲。
“好几个月，当时你身上骨头都断了几根，费了我好大劲才把你抢救回来。”男人将罐头丢在床上，“没想到你今天醒了，我这里也没别的东西，将就一下吧。”
“……我输了。”颜长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该死的家伙明明只是B级异能者，凭什么就能拥有那样的力量。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教会从不养闲人，吾主不需要废物。”颜长风低着头，即使他再不情愿接受失败的现实，可这确实无法更改的事实，“你应该清理掉我。”
“不过是失败一次而已，吾主迟早会见识到你的力量。”男人的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而那些应该被清理掉的废物，只是一群不值得苟活的渣滓，而我们半神教存在的意义，便是替吾主为这个世界的生灵做一次筛选。”
“但我……”
“神父，别再辜负教会对你的期望了。”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不甘心，颜长风的心中只有不甘。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会再让那该死的臭虫胜过自己半分！
“……我明白了。”颜长风点点头，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的力量便会为吾主奉献一天！”
“明白就好。”男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随后塞了一张纸条到他手里，“回锋城去吧，你的老朋友现在正打算毁掉教会的一切努力呢。”
“好。”颜长风简洁地回答道，没有任何犹豫。
“找到这个地方，会有人帮你的。”
……
在繁琐的会议后，叶瑶单独找到了枫子云。
“……你应该明白的吧，帝国现在的处境犹如空中楼阁。”叶瑶有些担心地说道，“仅仅靠着坦克堡遗留下来的导弹系统和一支怪物残军，恐怕没那么容易让那些城市俯首称臣啊……”
枫子云侧着身子看向她。
“我当然清楚，现在的无锈军最多不过同时应对四座城市，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所以我必须赌。”
“城外那些兔子已经沦为外人攻击我们的把柄了，况且最近它们变得越来越不安分，恐怕……”叶瑶不敢把话说完，只好转移话题，“这样下去你也会顶不住的，也许可以把权力分散一些，让那些权贵……”
“休想！！”
枫子云突然大声吼道，突如其来的发难将叶瑶吓了一跳。
“这是我一手建立的帝国！谁也没有资格从我手里分走半杯羹！”
“对不起……”叶瑶愣愣地道歉。
“别再说了！坦克堡的那些奴隶马上就要到锋城，我去看看。”枫子云狠狠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独自离开。
那眼神里的警觉与猜忌伤人至深，叶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暴躁，可他自己却没有任何察觉。
他身上流淌着的怪物之血，已经开始侵蚀他作为人的意志，将他内心不断扩张的欲望逐渐释放。
……
下午的时候，枫晞走进了一家西街的酒吧。
枫子云已经警告过她不许到西街去，但因为某个人的邀请，她才勉为其难地来到这里。
“欢迎，美丽的小姐～请问要喝点什么？”
枫晞刚一进门，热情的酒保就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到了这位稀客的身上。
今天枫晞并没有穿着那身斗篷，她的脸也在接触地下情报网的人眼里并不陌生，自然会招来所有人的警惕。
‘皇帝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场的人脑海里顿时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枫晞拒绝了酒保的推荐，挨着一个大口大口灌着啤酒的青年，坐上了吧台旁边的高脚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贺铭半眯着眼，表现得很惊讶。
“不是你叫我来的？”枫晞更是一头雾水。
她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要她单独来西街的这个酒吧，说是会告诉她情报人‘灰翅’曾经的事情。
“是谁的恶作剧吧。”贺铭端着酒杯叹了口气，“唉呀……好不容易偷个懒还被发现了，真是不走运呐～”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枫晞问道。
“在我叔叔还是锋城城主的时候，我就经常来这里放松了，现在你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病，脾气越来越怪了……”贺铭醉醺醺地打了个嗝。
“……”枫晞本想替枫子哥说几句话，但她的心中却是和贺铭一样的想法。
门外又进来了一位客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故意压得很低。
“喏，找你的来了。”贺铭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晕晕乎乎地起身结了账，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不打扰你了～告——辞！”
枫晞有些无语地看着贺铭离开。
那鸭舌帽男径直走了过来，坐在枫晞的旁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赶路的原因，枫晞总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正在不停的深呼吸。
“你是枫晞？”男人单刀直入地问道。
“额，是我。”枫晞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啪。”
男人朝酒保打了个响指，要了一杯烈酒和果汁。
“真是口渴，喝点？”男人抬了抬帽檐凉快一下。
酒保将两杯饮料放在托盘里放在了吧台上。
男人伸手捏住杯口，将那杯黄橙橙的果汁挪到了枫晞面前。
“谢谢。”
既然这样，枫晞也不好再推辞，于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我会告诉你你想听的东西，前提是你必须好好听我讲完。”
男人猛灌了一大口烈酒，感受着口腔与喉咙被不断灼烧的疼痛。
“好……”枫晞摆了摆头，眼前的男人竟然出现了重影。
“……”
她亲眼看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可却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大脑正在逐渐变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暗无比，直到她彻底合上了双眼。
“啊！”
不知过了多久，枫晞从陌生的环境中醒了过来。
大脑还是有些昏沉，但感官却莫名变得无比灵敏。
借着昏暗的丝缕光线，她看清了身处的破旧房间，而自己却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唰——”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了出来，倒握的刀尖距离她的眼球近在咫尺。
“看见了吗？你的哥哥，当时就是这样夺走我的右眼。”男人收起刀，走到了枫晞的身前。
摘下帽子的男人露出了两只不太相同的眼睛，那只硬邦邦的义眼显然并不太适合他。
枫晞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她试过异能了，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法使用。
“不用白费力气了，那饮料里掺了致幻药物，虽然已经稀释掉大部分了，不过对你们异能者来讲依然管用。”男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丝毫不担心枫晞会逃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枫晞有些气恼，“要是你敢动我，枫子哥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你哥哥可是个有名的瘾君子哦！这玩意可是他的最爱啊！”男人大声的讥笑道。
“这怎么可能？！枫子哥不可能是那种人！”枫晞争辩道。
“不相信？呵呵～这可是你自己想要从我这听到的真相啊！”男人露出了极其疯狂的笑容，“当时他就是拿着那支铅笔，噗嗤一下就戳了上来！就是为了抢我的东西！！”
“不……不……放开我！我不想听！”枫晞看着男人逐渐癫狂的样子，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不敢再听下去了，她想要更了解枫子云，可越是调查就越是发觉曾经的枫子云是那么可怕。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仅要让你知道所有事，还要不断地折磨你，让他看看与我为敌的下场！”男人握着刀不停比划。
“放开我！你这疯子！”枫晞咬牙切齿地骂道，憎恶之意全都表现在脸上。
“疯子？当然～我就是疯子，是在你们这种高贵之人眼里最低贱的虫子！”男人瞪着那只布满血丝的独眼，“我的工作！我的家人！全都比不上你的一分一毫啊！”
男人根本不理会枫晞的挣扎，毫不关心她说了些什么。
“像我这样的废物恐怕一辈子也没法再靠近那王座上的家伙吧！”
他现在只想让灰翅偿还代价，让他也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
“所以……我要让你偿还！这几年的一切血债，我都要让你替他偿命！！”
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去死吧——！！”
“轰——！！”
一发火箭弹在屋子的外墙炸开，墙上顿时破开一个大洞。
房屋里的枫晞被这剧烈的爆炸掀翻在地，而失去重心的男人则被强烈的冲击力顶飞撞上了一旁的墙壁。
枫晞被这爆炸震得有些耳鸣，依然被绑在椅子上的她只能以一个别扭的角度看着那男人被一柄从洞口掷进来的长枪刺穿肺部，将他牢牢钉死在墙上。
那男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充血的独眼却恶狠狠地盯着从洞外进来的人。
“该死……的混蛋……我要……你偿命！！”
肺部受伤的男人撕扯着胸腔，发出了喑哑难听的声音，每个字都让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认得你。”枫子云压抑着怒火冷冷道。
“你……该死！！”
男人再次呛出一口血，吐在了枫子云的鞋尖。
“下地狱吧，杂碎。”枫子云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将扳机猛按下去。
“砰砰砰——！”
整整一个弹夹，被他发泄般的全部倾泻在男人的尸体上。
那男人的尸体被子弹彻底撕碎，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好肉，这血腥的场景让枫晞差点忍不住呕吐。
“枫子哥……”
站在一地血肉中的年轻人丢下枪，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恐怖的寒意，让枫晞冷得发抖。
外面又进来了两人，不过却是唐劲毅押着于坚从洞口进来。
“陛下……”于坚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枫晞，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嘭——”
枫子云什么也没说，一脚就将于坚踹倒在地。
“渡鸦在做什么？”枫子云冷冷道。
“……”
“嘭——”枫子云又是一拳打在了于坚的脸上。
“我问你渡鸦在做什么？！”
枫子云的声音气得发颤，于坚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抱歉陛下，属下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枫子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怕的眼神逐渐偏向了枫晞。
“记住了，谁才是你们渡鸦的指挥者。”枫子云让于坚扭过头，强迫他看着枫晞，“给我看好了，不准让她再到西街半步！”
“……是。”于坚低头领命。
枫晞艰难地仰起头看向枫子云，与他冷漠的视线相交。
可枫子云什么也没有对她说，只是皱了皱眉，径直离开了屋子。
在枫子云走后，唐劲毅才敢上前给枫晞松绑。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闯大祸了啊！你晓不晓得你哥他气成啥样了！”唐劲毅一边割开绳子，一边碎碎念地说道。
可枫晞根本没有听清唐劲毅的话，只是看向枫子云离开的方向，满眼悲伤。
屋外的不远处，贺铭正躲在角落里欣赏着这出好戏。
他的脸上根本没有醉酒的痕迹。
“呵呵，无锈之王？”贺铭小声地笑道，“真是一个比一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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