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闪烁着惨白的灯光，尽头的窗外看不见半分月色。
枫晞靠在冰冷的墙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这个寂静的夜晚并不安宁，她身后的门里传出少女的啜泣，呜呜咽咽地在医院里回荡。
病房里的小维娜已经哭了整整三小时了，枫晞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告诉她真相。
枫晞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分担着小维娜的悲伤。
……
“坦克堡以维护秩序为由，派遣轻骑兵先锋队驻军月城。”
“前不久负伤的云中骑士王伤愈复职，率领骑士团击退海怪。”
贺铭拿着几份文件来到枫子云的桌前。
“也许葛大山并不打算让月城只做附庸。”贺铭将文件放在枫子云的面前，“而铁甲营的其他部队……”
“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铁甲营已经在锋城边境集结了。”枫子云打断了贺铭的话。
“……是的大人，确实如此。”贺铭呈上两张无人机航拍图片。
“那就打吧，至于理由，就由你们去告诉底下的人吧。”枫子云的目光转向了躺在沙发上偷懒的千穗。
“嗯哼～”千穗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看了看枫子云和贺铭。
“千……夫人，贵安。”贺铭朝千穗行了一礼。
“得了吧，你就没必要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了。”千穗撇撇嘴，坐了起来，“怎么样，不得不和弑亲仇人共事～不觉得委屈？”
“千会长真是会开玩笑，我怎么会记恨您呢？”贺铭捏着拳头还不失礼貌地陪笑着，装出一副极力忍耐着愤怒的样子。
“呵呵～你可聪明呢。”千穗瞥了一眼贺铭握紧的拳头，不以为然，却不知道杀死贺严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低三下四的眼镜男。
“去准备吧，马上要打仗了。”枫子云也不在意两人的关系，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两句，“不需要太张扬，坦克堡会自己找理由打过来的。”
“是。”贺铭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
“那我也走了哦，城里那些雇佣兵现在没了头子到处惹事，我去管管。”千穗打了个哈欠，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出了门。
枫子云沉默地看着房间门，那里的人已经等候许久了。
“进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小口，枫晞低着头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坐吧。”对于枫晞的出现，枫子云显然并不太惊讶。
枫晞并没有听话地坐在一旁，而是径直走到枫子云的办公桌前，有些埋怨般地抬眼看着枫子云的脸。
“怎么了？”
“枫子哥……小维娜已经醒了。”
“嗯？”
“枫子哥难道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她吗？”枫晞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用。”枫子云的眼神瞟向门口，“她马上就到。”
“嘭——”
大门被重重地推开，砸在了两边的木框上发出了一声巨响，金发的少女眼神凶恶地闯了进来。
“我现在就要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小维娜的两眼有些发红。
枫子云没有立刻回答，枫晞也愣愣地站在一旁，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寂。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要去报仇吗？”枫子云意味深长地看着满脸稚气的少女。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少女年幼的脸上透露出浓浓的恨意。
“那好，我告诉你。”枫子云指着墙壁上的地图说道，“是坦克堡杀了他。”
小维娜看清了坦克堡的位置，竟然扭头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你能做什么？去报仇？还是给这些必死无疑的家伙陪葬？”
“……不关你事！”小维娜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关我事？呵呵。”枫子云冷冷道，“你能为他做什么？”
小维娜停下了脚步。
“他搭上命也要让你活着回来，而你现在却要回去把这条被他用后半生换回来的命拱手相让？”
她的两手极力地攥成拳头，背对着枫子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枫子云站了起来，他知道现在的小维娜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
“无所谓的牺牲只是懦夫的逃避，没有人希望你成为一个懦弱的人，老烟头他更不想。”枫子云啪的一声将一把手枪拍在桌上，“他既然承认了你，就说明你足以继承他的遗志。”
枫晞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的枫子哥一步步将女孩牢牢地捏在手心。
“他的牺牲，是他自己选择的，而你活着，是因为你必须活着。枫子云从桌后走了出来，轻轻地将手掌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他一直在追求着一次堪称壮烈的死亡，希望你不要让他的牺牲失去意义。”
小维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泉涌般夺眶而出。
“对，对不起……”一直强撑着的勇气也终于消散殆尽，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一头就扑在了枫子云身上，“对不起啊……呜……”
枫子云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只是笑着替她擦去眼泪 ，顺手还刮掉了粘在女孩衣领的饭粒。
“这个，是老烟头以前给我的，现在它是你的了。”枫子云将那把被老烟头当做礼物的手枪放在小维娜的手中，“他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请你不要让他失望。”
“……嗯，我会的。”小维娜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去休息一下吧，很快我们就会和坦克堡一决高下了，你可是主力。”枫子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小维娜送出了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下不再言语的两人。
枫子云瞥了一眼枫晞，也没说什么，走到墙角的衣帽架上取下那件黑色长袍。
他现在要出门了，城里的烂摊子他必须赶快解决，锋城现在的敌人只能有一个，那个对手并非坦克堡，而只是葛大山一人。
“枫子哥……”枫晞从身后拉住了黑袍的一角。
“什么事？”枫子云偏过头来看着她。
“能不能……不要穿这件衣服啊……”枫晞有些胆怯地说着，抓在黑袍上的手也愈发用力，“现在的枫子哥很陌生，很可怕……我不喜欢……”
枫子云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枫晞为什么会说这些。
“小晞，在现在的锋城，‘枫子云’是不受欢迎的，所以我必须成为一个死人。”
“可是……灰翅会将最亲近的家人当做工具吗？”枫晞的眼神有些哀伤，她直视着枫子云的双眼，“夏姐姐，烟叔，还有小维娜，他们不都是枫子哥的家人吗？可为什么会成为枫子哥实现目标的工具呢？”
“……没错，我的确把他们当做工具，既可靠又值得信任。”枫子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什么？枫子哥，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啊……哪怕只是欺骗我，安慰我……”枫晞松开了抓住长袍的手，无助地退后两步。
她对枫子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害怕，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也是枫子哥的武器，只是还没有到时候。
“小晞，锋城是需要恶人的，这个世道容不下纯洁的人。”枫子云走上前，握住枫晞的双手希望她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像小晞这样的善良之人能够感到幸福，为此我必须不择手段。”
枫晞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那我呢？我也会……成为枫子哥的手段吗？”
枫子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抖了抖手中的黑色长袍，披在了身上，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门。
“枫子哥！枫子哥……”
大门缓缓地合上，将少女绝望般的呼唤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
会议室里，千穗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做着战前动员。
“如今的锋城危在旦夕，渐露疲态的我们已经被推到了内忧外患的边缘，即使我们主张和平，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坦克堡可不会善罢甘休。”
“锋城缺少军事力量，但如蛛网般覆盖整片亚欧大陆的流通渠道让我们的联券有了价值，而坦克堡作为沙漠城市，自然会对这一切眼红。”
“与其在群狼环伺中提心吊胆，不如在与坦克堡的决战中取得主动权，待我们吞下坦克堡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畏惧我们的力量！”
“无须担心锋城会多面作战，自信的葛大山出于贪婪必定会想要独吞锋城，敢和坦克堡抢猎物，无异于虎口夺食。”
“我们不需要先行宣战，坦克堡自会找借口来挑起事端，我们只要等待时机，让他见识什么才叫内忧外患！”
“此战，锋城必胜！坦克堡内部潜在的致命因素已经远超任何城市，这座巨人之城终究会被从内部攻破！”
“锋城万岁！无锈军万岁！无锈之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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