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的气氛陡变，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晗光兀自抬着的纤手上还握着那汤匙。
她怔了怔，又一言不发的把汤匙放回李穆白面前的汤碗中，凤目挑起，诧异的与九殿下对视，那眼神中流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愠怒。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浑身透着警告气息的少女，竟然是那平日里最黏着自己的淘气皇妹。
而李穆白的一颗心直接就跳到了嗓子眼。
以往那几年，他仅有的那几次见到这对姊妹二人同场时，她们表现的都是感情融洽的模样，一副姊友妹恭，和谐友爱，所以自己的心里一直很踏实。
可自己没料到，今日这两个皇女竟然在自己面前直接上演了一波修罗场剧情，自己也是一时间急得说不出什么圆场的话来。
片刻后，晗光微微垂眸。
“是孤王今儿太过于喜悦，有些唐突了。”
好在广陵王一向是冰雪聪明，很快便反应过来，最终她主动开口，化解了这份尴尬。
她转过头又冲着李穆白笑了笑。
“穆白先生，还是随意吧。”
她刻意咬重了穆白先生这四个字，与他拉开了一个微妙的疏离感。
于是，九殿下那张俏面上泛着的让人胆寒的笑意渐渐如冰雪融化般，再度变得和煦起来。
危机解除。
李穆白暗自松了口气，他冲着晗光微微颔首，拾起汤匙又勉强的进了些汤水。
虽然这汤鲜浓郁，灵气深厚，但是自己饮下后却如苦酒入喉，只有满腔的苦涩滋味，又似火烤似的，心中焦灼，担心着这二人会不会为了自己憋着心中的不悦。
姒洛转了转桌，把那道补心莲转至自己的面前，竟是破天荒的提箸，尝了一口。
“四姐推荐的菜确实不错。”
她语锋一转，巧妙的避开了话题。
语罢，九殿下有意无意的用着自己筷子随手给李穆白又夹了些许。
跟个花瓶般坐在二人中间的李穆白只得讪笑着接受了这份“恩宠”。
这之后的时间对于李穆白就难熬了起来。
好在，那二人似心有灵犀般，把话题岔到别处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起了国事。直到最后姒洛又开始讲到了昨日在江畔所见。
好善嫉恶的广陵王只是沉吟片刻，清艳无双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其实对于江城这个孤王的心中大患，孤王在着手修筑大运河广陵一段以前，便想将其除之而后快了......”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只可惜，你们知道这那江中恶蛟的本姓吗？”
“哦？”
李穆白被调动起了兴致，抬眼看向晗光。
“他不是姓宫吗？是个水火双灵根的魔修，练着所谓什么冰火九重的魔功。”
我还冰火九重天呢。
他顺带在心里暗自吐槽。
这般不入流的下等功法，在这位昔日仙帝的眼里不过如同城中的杂耍艺人，若是放在他前几世，是根本用不上掏出神剑用藏就可以随随意意碾压的小角色。
可今生不然。
所以李穆白在这些时日闲暇之余，还是暗中调查了一番。
考证许久后，他发现这个所谓的江城不过是群乌合之众，那个所谓的恶蛟宫敖，也不过是个刚刚步入化外期的魔修。
放眼看九州境盘踞中原富庶的大武天朝，一片人杰地灵，天才更如如过江之鲫。
且不论那九州第一人就是大武的皇帝老儿，就那身为朝堂鹰犬的白狐狸还有阴阳人高凤之，哪个不是一顶一的洞玄后期高手，单论境界，碾碎这个江城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区区江城又不像那错中复杂的蜀地龙蛇混杂，背后还有个蠢蠢欲动的夜郎国。
所以李穆白心中也有疑惑：为何朝中无人提起治匪，为何晗光一直像是忌惮些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你听过岐周国吗？”
姒晗光轻叹了口气。
李穆白瞪圆了双眼，他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怕不是自己重生过四世，脑子都要坏掉了：自己怎么没考虑到，这个江城的背后，或许也和那蜀地的乱象一样，背后或许有他国作为靠山啊！
“宫敖，江南道福州府生人，叛武降岐。他本就不姓宫，他是前朝余孽。”
姒洛在一旁风轻云淡的补充道。
哈？前朝？
李穆白瞬间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眼。
这大武不就是大武吗？还有什么前朝？
李穆白开始努力回忆起一些关于大武的历史，绞尽脑汁思索一番后，自己印象里，大武还是太白真人和治水的人族圣祖共同建立的大武天朝。
果然，这个九州浩土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那世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便被那陆祁真人捡到了山里修行，即便是后来自己兴起，跑去大武朝中当差，也不过是个不被重用的小小青鸾卫千户，天天屁颠屁颠的跟在那白狐狸的手下缉恶查私。
而自己对大武皇族也好，九州境也罢，其中那些个惊天动地的秘辛倒并不是很关注，直到遇到了爱才如命的广陵王姒晗光后，才有所改观。
自己为了回报她的知遇之恩，所以才在那场动乱后也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她，直至她称帝偏安江南一隅。与她相处的那其间时日，在广陵王的敦促下，自己才肯学一学这九州境人族诸国间的历史，以免自己是个丈育。
穿越前自己是个理工狗，对历史自然非常头痛。在那世晗光的威逼利诱下也只是走马观花的强记了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而自己飞升上界后，偏偏遇到的那群龙汉老钉子户们个个又是老谜语人，总是对敏感的话题避而不谈，譬如人族的那几位圣祖啊，九州五国的历史啊，三万里禁啊，或者是太白真人，极乐老人一类的话题，只要是稍微带这些字眼儿，似乎在忌惮些什么，只要自己有意无意提出，他们就连忙改口岔开。
第二世第三世和第四世，自己在九州境重新开始时，这九州浩土早已被第一世的自己和大魔王姒洛搅的一个天翻地覆，物是人非。那时重开的自己在九州境遇到的这群后世之人，对于前朝的历史掌握程度还不如自己这个九州境和上界反复横跳的老仙帝。
李穆白的兴致立马被二人调动了起来，落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这席间却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广陵王怔愣良久，脸色显出了几分讶异，许久后才艰难地开口道：“九妹，穆白毕竟不是皇族中人，这个事......”
九殿下少有露出了温和的表情，那双桃花淡眸微敛，侧过头扫过李穆白一眼，藏在桌幕那厚厚绸缎之下的左手不安分的攀上了李穆白的手背。
“无妨，孤信得过阿白，想必四姐也是。”
况且，孤的阿白以后肯定是成为孤的人，入赘成为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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