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球球您了,好歹跟着读一句吧。”
李穆白捧书的手都有点抖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这次重生的意义。
大概就是为了要让这个小恶魔把自己再给活生生的折磨死一遍吧……
这尊瓷娃娃并不知道李穆白在脑补着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案几另一侧安安静静躺在角落的那个包袱。
李穆白立马就意会了小恶魔的意思,因为他的包袱里只放了几块昨天在西市买的糖糕和蚕豆,本来是留着中午饱腹的。
罢了……
于是他再度用余光扫过远处背手而立的一众侍卫,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把包袱拿到了腿上。
真是惊险刺激,这可真是在诏狱边缘反复横跳,李穆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从脖子上跑下来溜达了一圈儿。
这小祖宗快饶了我吧……
李穆白的嘴唇已然微微颤抖。
这要是让侍卫看到投食九殿下,那不仅仅是挨板子了,是要蹲天牢了。
毕竟那些皇族之人都是多疑的,要是点子背,再被人随便的安上个什么投毒的莫须有罪名,然后待到明年秋天,咔嚓……
想我曾经一世剑神,四世仙帝……
李穆白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已经做好了人生重开的准备。
反正自己这一世也没有什么金手指,身边也是物是人非,白给就白给了吧。
累了,毁灭吧。
但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阵残影闪过,他只觉得自己的包裹轻了几分,就连那边一直左顾右盼的大内侍卫们也没有注意到此间的情景。
犯罪嫌疑人早已经把小手藏回了袖子里。
“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
小魔头终于开口了,李穆白一惊,慌忙拿起书。
对照书本上的字迹,听着九殿下略有些口齿不清的背诵,他渐渐震惊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比他某一辈子被三万修士追着从荒天界砍到玄天界的时候还要慌。
明明这个小魔头连书都没看,就刚才听那老祭酒在台上读了一遍,照着葫芦画瓢就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
李穆白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冷得冻成了冰。
就是这一刻,他竟觉得,这几世自己败在这种人手里,一点都不丢人。
若说他曾经是穿越者,靠着金手指才成就了曾经的光辉,那这位女魔头就是真是的天纵英才,位面之子。
李穆白突然觉得,那几世这位极道魔帝之所以这么记仇,可能还真不是故意的。估计就是她脑子太好使了,忘不掉罢了。
侍卫们见小殿下已经融洽的进入了学习状态,便安心的退下了。
李穆白把春秋传丢给高椅上的小魔头,别说这区区一本春秋传,他高兴了能把文圣所著的经典都给默写下来。
听着小魔头的朗朗读书声,李穆白看着远处出神,思绪也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他不禁回想到了那遥远的过去,自己穿越之前那段短暂的学生生涯。
待到暖阳已行到了正头顶,见时辰已经到了日中,老祭酒一挥袖袍宣布散堂,监生各自三五成对的散去了,偌大的学堂上仅剩这二人。
倒是不难伺候,大概是还没到调皮的年纪。
李穆白这般想着。
除了开始时这个小家伙不愿意配合以外,但收过了自己的“贿赂”以后便变得乖巧了起来。
毕竟是小孩心性,除了朗诵的阶段会开口跟着小声读一读书以外,剩下大半的时间姒洛都在偷偷的吧唧枣泥糕,偶尔盯着周围的新鲜事物和陌生脸孔瞧一瞧,时不时还会模仿一下那老祭酒摇头晃脑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好在是那群侍卫散去的早……
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朝课的李穆白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姒洛的确很有天赋。
也难怪她那一世的境界成长的那么快……
作为九州的土著,能有如此天资,连作为穿越者的李穆白也有点酸了。
他侧过头,又瞥了一眼霸占了自己的午餐的小魔头。
李穆白决定主动出击
“殿下还未告诉仆您叫什么名字呢。”
即便是明知故问,不过李穆白还是想先拉近一点和小魔头的关系,毕竟现在自己的小命可是在她的手里攥着。
“唔,姒…洛……”
姒洛嘴里还在嚼着糖糕,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总算有了句正常的交流,好歹是走出了第一步,可喜可贺。
李穆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点。
“那殿下几岁啦?”
小魔头伸平小手掌,比了一个“五”,然后继续用双手托着最后一块大枣糕,跟一只小仓鼠一般小口小口的吃着,嘴边也蹭上了些许枣泥和糖渣。
李穆白从发现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看出了细微的变化,那细微之处的变化如果仔细去分辨,大概叫做心满意足。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被一种莫名又复杂的情绪填满。
现在的姒洛,就如同寻常孩童一般,像一张白纸纯净无暇。
那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使得她变成了最后那般模样,让原本纯真的眸子蒙上了嗜血和仇恨呢。
李穆白不禁心生疑问。
小魔头显然没有理会那边垮着张脸,心事重重的李穆白。她的进食非常愉快,就连那双桃花眼开心地也眯缝起来。
李穆白忽然想起来那群同窗的监生们几日前的讨论来。
宫里的孩子断奶后,每餐都只能吃七分饱,成人后是六分饱。太医院的御医还给了详细的养生食谱,就连这群小皇子小皇女一天能吃几两肉,都详细的记载在食谱上,除了用膳时间之外,宫女和嬷嬷都尽量不会让孩子们沾零嘴儿。
所以别看这只是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比不上那精细的御膳,但对于还空着小肚子的九殿下来说依旧如同美味珍馐一般,吃的是一个津津有味。
这些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即使是锦衣玉食,但行走坐卧也好,衣食住行也罢,都被那深宫的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着。
透过低矮院墙的雕花窗栏,李穆白遥望起远处那座气势恢宏的皇宫,不禁感慨万千。
若说面前的这位未来的女帝被那个金丝笼一般的深宫牢牢的困住,那目前成为了她伴读的自己,亦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这如同精致囚笼的龙巢。
虽然原本既定好的人生轨迹被打乱的一塌糊涂,或许这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自己应该能够做些什么,至少在这小崽子变成大魔头之前,作为伴读的自己可以让她在竖立那扭曲的三观之前多灌输一点真善美什么的……
若是自己实在是无力改变这历史前行的轨迹,那也可以靠着这个伴读的身份往上爬几步作为跳板,借用这大武皇宫的资源,或许能改变下今生自己这坑爹的体质,然后伺机找机会跑路。
或者干脆……
找机会把她办掉,一了百了。
李穆白眯缝起双眼,隐没在袖袍里的右手早已并拢五指成刀。
下一秒,他突然有一点动摇。
内息散去,隐在袖袍中手再度松开。
至少现在不行。
李穆白并不想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他做不到对一个五岁孩子狠下心来。
他只能把自己的行为归咎于理智。
对,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怕不是把自己往死牢诏狱里送。
况且以目前自己炼气境初期的身手,估计也做不到干净利落的一击毙命。
算了,至少现在算了……
李穆白叹了口气,一边还不忘掏出了手帕给把自己午餐吃干抹净的小魔头擦了把脸,擦掉嘴边的糕点残渣。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旁生枝节,毕竟私下里投食是不合皇宫规矩的,这一点李穆白明白。
既然已经和皇家攀上了关系,更是要小心谨慎才好。
待那小魔头被那群宫女嬷嬷和小书童组成的“奶妈兵团”驾到后,小魔头在圈椅上习惯性的张开双臂,但这一次,她拒绝了老嬷嬷。
“孤要阿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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