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年得知消息时,沈清时已经在山城的医院里排队等救助。
医院里人山人海,也有不停的哭喊声,和叫骂声。
沈清时心有余悸,这会儿接到沈忠年的消息,声音里还充满了颤抖和劫后余生的战栗:“喂?爸爸?”
这是她多久以来,第一次在接到沈忠年电话时,除了喂一声,还唤他爸爸呢?他懒得细想,只是问她:“你现在在哪里啊?”
沈清时回答说:“山城的医院。”
“你人没事吧?有没有摔倒或者怎么样的?”沈清时吸了吸鼻子说:“没有,很好。”
接着沈忠年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责怪、控诉她:“你怎么不和你爸爸妈妈说的啊?出虞城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像话吗?万一你出了点事,怎么办?我和你说,遇到这种事情是你的不幸,你能活下来就是幸运了!”
沈清时:“......”
她自然知道理亏,于是一声不吭听他唠唠叨叨不停地说下去。
其实她现在大抵也是明白的。人在惊恐之下必须需要些什么东西来缓解自己的害怕与压力,人在有压力的情况下,也要做些什么事情来缓解这紧迫情绪......
她的父母无疑是爱她且担心她的,这会儿的控诉里夹杂着疼爱和爱惜。沈清时思绪飘远,原来这世间的控诉分为了这么多种。而同一个人的控诉,又能分很多种,更何况对不同的人呢......
她有些泪目,江御迟和父母对她的控诉,是自己任性使之,随性使之......只是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这样,所以她有怨念,也有感动。一个人就是这么无常,可这又无法避免。
人性的多变性和宽广性,或许就是人类,一个人,有好有坏,却魅力无限。
她这会儿竟然觉得,既然是这样,那难免以后自己的控诉,或者他人对自己的控诉是带着糟心情绪与言语的,那假如,再没有机会去认个错,她如何瞑目呢?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离死亡那么那么近,一个人心里满满都是些什么
——是遗憾。
遗憾自己没有亲口说出过一句“我喜欢你”,遗憾自己没有给父母买过一点好的东西,遗憾自己因为没有抓住而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而她遗憾的,是从来没有给爱自己的人道过一次歉。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在死命向前奔跑时,竟然同意把江御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并在语无伦次中,说了这么多遍的“对不起”......
她不管对方,有没有欠自己对不起,可她知道自己欠。一段感情里从来要的不是什么对等的付出,而是自己有没有对对方做到,我问心无愧。
沈清时是愧疚的,因此她想抚平遗憾,告诉他,她喜欢他,同时也对不起他。
或许人的情感都是这样的,茅盾的,有时又尖酸刻薄,有时候却又柔情似水。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许相濡以沫的爱情在现代或许有,但很少。她曾经听过一句话,说的就是:既然人们避免不了争吵,那为什么,不和那个总是一遍遍争吵,却又会一遍遍和好的人继续走下去呢?
这会儿沈清时甚至也有些理解俞英慧了。曾经她一遍遍的说沈忠年的不是,可有一遍遍的原谅。或许不是在等待他回心转意,抑或是,告诉自己“他会改变”。而是她觉得,既然每次都还能和好,那这日子,就这么勉勉强强的过下去吧。
这时候的沈清时似乎看懂了很多东西,仅仅是因为一次死亡之旅的体验。可她并不知道,她会如是想,真如她母亲一样,已经将自己封闭在固有的世界里面了。
她只是没有去看看,去看看外面更好的人儿。比沈忠年好的男人没有吗?他们莫非也是天天和妻子吵闹吗?
那句话的意思是叫我们珍惜,可是有的人,又真的值得珍惜吗?不是所有,爱你的人都值得的。不是所有,曾经爱过你的人,都值得原谅的。沈清时曾经说,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是俞英慧,她对沈忠年早就已经心如死灰。那是因为当初,她觉得这样的一个家庭是可笑且荒谬的。
而现在情景变换,沈忠年正打着电话担心她呢,她感动是自然,没有感动,那是冷血了。
只是从一切来看,她在此刻父亲对她好的时候开始和自己自我和解,突然就有了所谓对母亲的“明白”,其实不过就是对于沈忠年对自己的好的一种包容和接纳。
事实上,这种想法,还不如他对她不好时她自我的冷静看法,因为那时候她是内心毫无波澜的,或许会有痛恨,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十八岁的她心里那点恨意其实已经很小了。
你要恨一个人一辈子,其实特别难。往后的沈清时才知道,自己这样的犹犹豫豫,其实不过还是像极了自己的母亲俞英慧的。可真正的独立女性,真正会独立思考,把所有东西都剥离拆解的非常细碎干净的女孩儿,并不会因为谁的一点好就轻易动摇心里的想法。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她自己不够成熟。
***
回到虞城后,沈忠年给沈清时请了几天假,现在可好,她和李疏缈两个人都是伤员了。只是李疏缈惨一点,她要上课。
吃罢中饭,李疏缈带着宋听来看沈清时。沈清时看到这个男生还挺惊讶挺高兴的。看到他拎着一带水果和一个打包盒,进进出出就像一个男主人一样,不免揶揄的看向李疏缈。似是明白她这眼神包含的复杂意味,李疏缈捂住脸不去看对面的女人:“你想太多了吧!你是我好朋友,他也是我好朋友,你俩又认识,碰个面,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怎么了?!”沈清时笑了:“只是朋友?你俩?只是朋友?”李疏缈:“……”她这主谓宾拆解的,笑死个人。想得实在是太多了。
她义正言辞:“当然只是朋友了!不然能怎么样?”
从厨房里洗完了车厘子和蓝莓的宋听出来,就听了个正着。
只是朋友……他愣在那边,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不过也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死缠烂打,李疏缈从来没有过什么过界的提示给他啊……自作多情了吧,宋听。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装成个没事人一样去了客厅:“我洗好了,两个姐姐,快吃吧!”
李疏缈的嘴,现在还不配去咬车厘子,因此只能吃蓝莓。
她看沈清时一口一个吃得正香,心里头要酸死了。
“这蓝莓真酸!”
她不爽。
宋听闻声拿了一个放入嘴里嚼了嚼,疑惑地说:“很甜啊。”
他咽下去:“你再吃两个。”
李疏缈摇了摇头,神色蔫蔫的:“不要了,越吃越饿……”
沈清时:“……”
她自然知道李疏缈爱吃车厘子,不过还是去逗她:“宝儿,你这才刚吃完饭呢,怎么就饿了呢?要不我吃剩下的给你?”
李疏缈拍了她的肩膀:“滚!”
气死姑奶奶了!
旁的两个人哄堂大笑。
终于一切搞完,李疏缈和宋听要回去上课。
宋听还在卫生间,沈清时看李疏缈像个没事人一样玩着手机,就戳了戳她说:“宋听这人……对你真的没话说。”
李疏缈好整以暇地瞧她:“你哪里看出来的?”
沈清时:“……”这不是肉眼可见,心也能体会到那百分之一百的情谊吗?
“你反正对他好点,没感觉早点说,有感觉,就自己多表现一点,听见没有?你现在这个样子,暧暧昧昧的,人家又做这么多事情为了你,你哪里过意的去了?”
李疏缈:“???”
她疑惑地说:“我俩真就是朋友,他热心肠而已,他自己说的!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过界的意思,我又不是直女,我看不出来?”
沈清时又一个大无语,现在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
“他看着活泼可爱开朗的,你就一定要求他对于感情也这样吗?”
“这不是很明显想这样对你好,然后打动你吗?怎么可能好意思直白的直接说呢?”
李疏缈疑惑脸:“为什么不好意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婆婆妈妈的,我想要能陪我说话的男生,不是谈恋爱的男生。”
谈恋爱了,很多事情能说吗?不能。蓝颜知己呢?那必须能。
可是谁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呢。
今天的宋听直接被甩了两血,他全都在心情不错的时候听到了。
然后阵亡。
接着还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咧着嘴出去和她们打招呼……
什么时候勇敢一点呢?
或者,直接放弃就好了。
两个人去学校上课,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江御迟。
李疏缈过去和他打招呼:“诶!江御迟,你怎么来了。”
宋听远远的和他对视,然后宋听朝他点了点头,打了一个招呼,结果江御迟没理他……
他直接和李疏缈对话:“我下午没课,明天上午也没有,就过来看看苜苜。”
哦,原来是沈清时的男朋友啊。
宋听在一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御迟。
……人很高,一米九几了,又很冷。
其实说不上冷,但是总归是有点生人勿扰的意味。
但实际上你看一眼,他那张脸就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冷漠的男人,像是小说里经常出没的那种霸道总裁。但在现实里面,你说他有多讨女人喜欢,其实是没有的。反而还不如他这样的,一米八几,性格开朗活泼可爱,又比较主动。
宋听冷哼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无形的比较。
可是人,不就是这样吗?就算没有危及到自己的利益,有时候因为虚荣亦或是面子等等外界的一些浅层而且无序的因素,他们就会两两之间比较,甚至是形成一个梯队的、一个一条链条式的比较。
江御迟和李疏缈打完招呼就去了她和沈清时的房子。
沈清时开了门,惊讶道:“你没有和我说要来呀?你不用上课吗?”
江御迟挤了进去,然后换上沈清时专门给他买的鞋:“不用,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我都没课。”
沈清时点点头,给他去厨房倒水。
江御迟坐到沙发上,看见沈清时的笔记本就放在沙发的旁边,他提高声音说:“笔记本不要这样放,也不能放在沙发上,很容易吸入粉尘的,你看你这沙发上面沾的都是粉尘,这样子吸进去了,对电脑的运作不太好,很快他就会卡顿的。”
沈清时在厨房里面远远地“哦”了一声,但迟迟没有出来。江御迟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一杯水哪里需要那么久。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沈清时,他就去把她的电脑放在了茶几上,无意看到电脑屏幕上是满满当当的字,想她又是在开始码字了。
沈清时这时候出来了,江御迟看到一杯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荡,满脸的嫌弃:“这是什么东西?”
开起来像血一样,还粘稠……
沈清时放下水杯,拍了拍胸脯说:“车厘子汁呀,可好喝了,我刚刚尝过了。”
江御迟看着那杯果汁,眼里有揶揄呼之欲出。
他问她:“怎么喝的?”
沈清时人都傻了,果汁还能怎么喝:“……嘴里喝的……”
江御迟:“……”
他既而提醒她:“你拿着我的喝的?”
沈清时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没有遮掩地点了点头:“嗯。”
她怎么不知道这男人还有洁癖了?亲都亲过了,这会儿子嫌弃她的口水?他那堆好兄弟的,总归要比她邋遢一些的吧?
她瘪了瘪嘴,立马接着说道,根本不顾江御迟张开的嘴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要是嫌弃,我给你换一杯,我已经记住自己的独家随机配方了。”
说罢,欲要起身,江御迟拉住她说:“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我只是想……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哪喝的?来,给我,我对着那喝。”
沈清时: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是自己想太多啦。
她把果汁塞回他的手里,笑嘻嘻:“那也不必,自然点,你好作哟~”
江御迟一口汁差点吐出来。
这是哪里学的恶心人语调?
江御迟表示这辈子不想再听第二次。
可是这何尝不是爱情最真实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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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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