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魏冉被前线大败的消息震惊,他们没想到韩、魏在傅阳的帮助下还能有如此反扑的实力,吴、越也来凑热闹,看来诸侯们都因晋国亡国而自危,或是想要一举消灭秦国。
魏冉在陈城外见识过傅阳军的厉害,尤其是列御风那几个家伙,在诡异的快节奏歌声下一路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数十万兵马视如草芥,就算换了白起也是无计可施。
魏冉倾向于稳守洛邑、王城,向关中请求援兵再进,这也不全是因为他性格保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贵族出身的魏冉打心里看不上白起这样的平民子弟,他对军功封爵制度颇有微词,氓隶之人也配封侯?但兵符在人家手里,贵族也必须听从调遣,不服归不服,但魏冉也清楚白起是个军事天才,而且心狠手辣,如果他们这些贵族违抗军令,也是难逃一死的。
历史上魏冉以及公子悝、芈戎、公子市等人合称秦国“四贵”,仗着秦宣太后的关系横行多年,直到被范睢与秦昭王赶下台。他们的失势,某种意义上说也象征着秦国旧贵族的没落,也标志着依靠军功封爵新贵族势力的崛起。
而白起却不这么想,他并没有惩治王凌,而是让他仔细回忆战败前后的情况,从王凌以及逃回兵士的描述中,他察觉到一些端倪。
首先,吴、越军一触即溃,虽然是一个诱敌的陷阱,但根据前线兵士的反应,他们的战斗意愿很弱,即便是联军伏兵尽出,这些部队也没有掉头杀回来,似乎不关心身后战事的胜负。
诈败和真的溃散的状态是不同的,正如《左传》中曹刿论战言,要“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才敢追击,难道吴、越人都如此善于伪装,“演”出来的败退?三五人作假尚有露馅的风险,上万人怎么可能做得如此逼真?因此他们必然是真败而非诈败,王凌选择追击并不算决策失误。
以此看来,这两国的军队并无意参与所谓联军,他们是可被利用的一环。
其次,在埋伏作战成功之后,对手只忙着剿灭被分割包围的秦兵,而没有趁机夺取巩邑,如果换作是白起率领联军,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携胜势兵临洛邑了,此为兵贵神速的道理。而他们并没有乘胜而来,这说明其真实实力有限,只能依靠偷袭设伏的手段攻击一两万人的小股部队,尚不敢与自己正面争锋,一场胜利并不能掩盖联军实际上的虚弱。
最后,白起非常清楚,这种杂牌部队的联合势必不能持久,仅看他们的构成便可以推断其内部矛盾重重,随时有可能爆发内讧。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傅阳人,他们懂得通神之术足可以左右战场局势,如果想办法让他们与诸侯军分隔开的话……
虽然魏冉等人看白起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将战局分析得清清楚楚,将领们商议不多时,便派人星夜前往咸阳请求出战,并提出需要少许后援的要求。
不到五天的时间,秦王的兵符已至,昭王非常相信白起的判断,但后援还需时日才能抵达,诸侯联军多面出击,攻势很猛,河内、河东、武关等地都在求援,国内已经在尽最大的力量征兵征粮,秦王同时告诉前线部队要多抢夺敌军的物资,仅靠国内供应是远远不够的。
白起也想到了联军会多面出击,但没有想到每一路都能给强大的秦军以压力,兵法历来讲究虚实,佯攻的情况应该远多于主攻,如果不是有十倍于对手的实力,不会选择每一路都全力进攻这种战略,那究竟哪些是虚,哪一路是实呢?
王贲与敌相持与晋阳,王翦与敌对峙于河内,卫鞅(商鞅)、蒙骜与敌交锋于商於,自己这边双方是在三川郡对垒……每一路看起来都很“实”,也给秦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这绝对不合常理,与其相信这四路皆实,不如说都是虚招,那联军真正的主力在哪儿呢?
白起在头脑中将军事地图回忆了一遍,他想到诸侯军如果兜大圈的话,南边可以从巴蜀走小道偷袭关中,直插咸阳;北边可以越河水从上郡、北地郡包抄秦国大后方,攻打岐、雍城、栎阳等地,威胁关中,不过这都是极其冒险的战法,不但绕远且都是崎岖山路,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早先傅阳与天下各路蛮夷部族结盟,九成的可能是走南路借助巴、蜀的力量入关中,但从太原郡的形势看,联军也派出了大批人马出代地,这同样不寻常,莫非是两路奇兵?
白起立即修书——当然这里的修书是派人刻在竹简之上——将自己的推断报告给秦王,并给出了他的建议,派少许兵马守住南路褒谷、陈,北路郁郅、焉氏塞等要冲,再以土石阻塞出路,杜绝后患。
不得不佩服白起的战略眼光,傅阳的策略被他迅速识破,如果秦王立即按照他的建议行动,足以将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秦国这一边,而昭王却慢了一步。
其实昭王非常重视白起的建议,但无奈当时秦国国内的后备力量已经几近枯竭,各地囚徒都已经调动起来戴罪立功,如果不从汉中郡征兵,连守备关中大本营的部队都凑不齐,更不用提支援前线。
历史上始皇帝嬴政掀起统一战争的时候,秦国的国力,至少是地盘与经济实力应该已经超过了山东六国的总和,而现在他们没有巴蜀的资源,没有定陶的商业收入,没有拿下楚国的南阳与郢都,刚刚吞并的晋地又是立足未稳,加上之前连续用兵耗费甚大……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支持如此超大规模的作战实在是捉襟见肘。
另一方面,白起的推断虽说非常合理,但终究是推断而已,因此昭王与范睢商议,先把汉中郡的人力物力征发过来再进行封锁——这是一个决定天下大势的决定。
在送出给秦王的备战建议后,白起立即点兵出战,自己率领三十七万秦军出成皋,魏冉等人领兵二十万出轘辕关,两面夹击诸侯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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