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不知从哪栋寝室楼传来一句怒吼——”傅阳学院我xxx”,各种粗口脏话开始与他遥相呼应,一个接一个寝室中传出对学院的咒骂声,或者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嚎叫。
咚——咣——踹门声,摔砸声接踵而至,一些男生开始肆意的破坏寝室中不属于他们的物件,椅子、窗子甚至梳妆台——男生寝室竟然也有梳妆台——被从阳台扔下,只不过没有听到它们与地面接触碎裂的声音。
不久,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大家都出来,咱们一齐冲出去!”
“他们都在拦着。”
“怕啥啊,跟他们干仗!”一个东北口音的男生道。
“老少爷们儿们,谁跟我逃,回去我一人发一万的红包!”听声音是个街头卖艺范儿的土豪。
“谁敢拦咱们,削丫的!”又来一个京片子。
一帮人吵吵着下楼,群情激愤,誓要杀出个黎明。
敲门时,御风三人并没有回应,南宫梦琳是个时尚小美女,自然不会参与打架,上官雪巴不得留在学院,而御风纯粹是因为胆小怕事,在校司办公室外他可见过全副武装的校司卫队,就凭这几个拿着凳子腿儿当兵器的新生,估计只有被吊打的份。
虽说不敢参与,但御风看热闹的兴致却是很高,凭栏往下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楼下篝火密布,火光摇曳处,能看到上千人——不,数千人在寝室楼下严阵以待,那阵势,恐怕刚才气势汹汹下楼那几位不吓尿才怪,原来学院早就知道新生们回来这么一出。
果然,高喊着跟他们干仗的老兄一个箭步跃出楼去,随即傻在当场,”哎妈呀,恁呢这老多……”话音未落,已经被校司卫队擒获,后面二十多个热血青年无一例外都被按倒。
“放开我!放开我!”土豪老兄仍在挣扎。
“傻打傻冲,难成大事。”隔壁阳台上,那个要去选大刀的奇葩女生看着楼下的骚动,好似老师父看着不争气的小徒儿。
……
“孩子们爆的粗口越来越单调了呢。”篝火映出说话女生模样,一双丹凤眼,右眼侧下方一粒美人痣,黑色长发盘在脑后,短刀插在腰间鞘中,看样子今夜它不需要开工。
“应该写信给现代世界,让他们重视基础语文教育,传统文化不能丢。”接话的是欧阳老师。
“岂止是语文教育的问题,现在的男生越来越娘,连敢于和我们过过招的都没有,十年前你可是一脚踹伤了校司卫队的队长。”
“那时的我啊……”
欧阳老师当年拿着一根拖把棍儿,一人斗败二十四个持兵掼甲的卫队成员,成为学院一大风云人物,谁能想到平日里和风细雨的欧阳老师还有如此”生猛”的一面。
“当时挨踹的就是我。”听两人聊起当时的场面,欧阳老师身后站的司校副贰皇甫老师撇撇嘴,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
“对不起,皇甫老师。”
“没事,没事,正如你们所说,新生们的锐气和勇气大不如往年了……不过,真正厉害的孩子们并没有参与到这场骚乱来。”
“看样子,他们并不那么想离开这里。”
此时,嘭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一个人跳了下来。
“去看看有没有受伤,送治疗室。”
原来,寝室楼四周都安放了厚厚的软垫,不知是充气的还是什么质地,即便从楼顶上下来的人也不会出人命,怪不得桌椅扔下去听不到声响。
被抓的新生们并没有受到酷刑或者体罚,他们被允许尝试以除了寻短见以外的任何方式离开学院,但校司卫队的人或者教师必须一同前往,目的不是为了抓他们,而是保护他们的小命。
女生们除了跟着骂几句发泄情绪,大多只能哭鼻子,每年新生入学都要经历类似的”崩溃一夜”,老师们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整整闹了一宿,寝室楼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恢复了它本应有的安静。
……
“各组报一下情况。”大一年级主任——也就是美人痣老师在统计新一届”崩溃一夜”的结果。
“上天台的有二十七个,跳下来的十八个,都受了伤,现在情况稳定,听说其中有三个是因为看热闹被挤下来的。”
“跑去开校车的有三十二个,发现无法开动后被劝回的三十个,还有俩在试图破坏校车内部结构时受伤,一个手部骨折,一个脑袋磕破,俩人已经在接受治疗。”
“嗯,跑出学院的呢?”
“一共去了一百三十三人,分为八队,其中失足掉进沼泽或水坑的十七人,崴脚撞头等受了外伤的二十五人,另外还有七个累晕在半路的,所有人都已经劝回。”
“学院设施的损毁情况呢?”
校规规定,凡是破坏损毁学院设施的人,必须自己动手将这些东西恢复原样,为此,每年都有不少学生从零开始学习木匠或泥瓦匠手艺。
……
第二天一早,御风被南宫梦琳叫醒,”帮我们去买早饭吧,我们都没睡好。”
御风才踏进楼道,只见三个男生竟躺在阶梯上,眼中空洞无神,仿佛历经千载寒暑的雕像,其中一位仁兄嘴里叼着一支烟,右手反复拨弄着打火机,火石嚓嚓作响,火苗偶尔窜出矮矮的一截,他却始终没有点烟的意思。
“你们……怎么了?”
“校车,送我们来这里的校车,没有油门踏板,没有刹车踏板,没有换档杆,没有离合,没有油箱,什么都没有……”叼着烟的男生含混不清的说着,他突然站起来,烟卷滑落,抓住御风肩膀吼道,”你告诉我,这样的车是怎么开动的?靠什么提供动力?靠什么控制速度?”
“我……不知道,也没……观察过校车……”御风也觉得一阵恶寒,许多鬼故事中的幽灵车似乎就是这样,它能载着人驶向阴间。
“怪不得这车开起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噪音,没有发动机响,它压根就没有发动机……”啪嗒一声,打火机在地上打几个滚,停住。
从寝室到食堂,一路上御风看到的同学只有两种形态,熊猫眼和桃儿形眼,前者是熬出来的,后者是哭出来的,其中也有些桃儿形熊猫眼的结合患者,显得格外可怜。
“这届新生有打破什么纪录吗?”
“没有,我们的岗哨在学院十里外,一晚上一个人没见到,可困死我了……”学姐捂着嘴打哈欠,”不过想想那些被派去守在边境的人,感觉好多了。”
“我看啊,再过两年就把学院周边三五里地围起来就好,现在的孩子胆儿太小。”
听着学姐们的谈话,御风这才明白大家试图逃走的行为有多么徒劳……
“欧阳老师,”御风可算见到一个喊得出名字的人,”学院会惩罚他们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按照校规,当然要惩罚,打扫寝室楼、打扫教室或者校场,修复被破坏的设施,如果打伤了人则需要登门道歉。”欧阳老师心想自己可是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挨个寝室道歉呢,结果居然不知道第一个被踢伤的是皇甫老师,罪过罪过。
“咱们这里,都是实行劳动改造啊?”御风想到自己需要每天打扫楼道,一趟下来腰酸背痛,只恨寝室楼什么修的如此长。
“别说的那么难听,那叫做义工。”欧阳老师纠正道,”如果按照列国的刑法,那就得脸上刺字,削鼻子,挖眼,剥皮掏心……对了,还有下油锅。”
“还是劳动改造的政策好,我去打扫寝室。”那些酷刑,仅仅是听名字也让御风顿时觉得食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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