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最长的那一辈只负责吃。虞奶奶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就跟隐世的高人一样，满脸风霜雪雨，矜持地端着手，步履蹒跚但背脊挺直，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白蔓蔓看着奶奶的背影，不知怎么眼前就自动浮现一幕扎着麻花辫的大姑娘，穿着旗袍，一步一步走远的样子，又有风味又有韵味，是多少人后天求不来的姿态。
兴许，这也是独属于那个年代的魅力。
虞爸蹲在漂石边洗碗，白蔓蔓就挤在一边看着深绿色湖面的倒影。这是她家正对门口的一面塘，村里洗衣服洗碗都来这。
“爸爸，你给我讲讲奶奶的故事呗？奶奶今天为我说话了，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我的吧？”
虞爸敲了下白蔓蔓的手，皱眉道：“谁说奶奶讨厌你的？她就是那性格，没看爸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吗？”
“不是因为老人耳背吗？”白蔓蔓无情戳穿问。
“人家都是混小子，我就出了个混闺女。自己奶奶讨厌孙女，那说得过去吗？”虞爸抹着碗壁，也并不意外白蔓蔓对虞奶奶的误会，毕竟他小时候也以为妈妈不疼他。
许是心情好，虞爸讲起了虞奶奶的故事。
“你奶奶，那不止是东西两家村，整个镇子说起来都要夸都要敬的人物。性子刚烈地很，拒绝包办婚姻，跟你爷爷那时穷小子相恋了，跟家里断绝关系嫁过来的。
以前老思想都说生女儿烧钱，可你奶奶不是赔钱货，她嫁过来，那是带着真正的金银珠宝的，东家村全村来看，排到大马路那是一点也不夸张。轿子走了多远，东家村的就跟了多远，那气派，那阵仗，百年也就出了一个，就是你奶奶。
我老娘那是以德服人的，脾性好，没有一点地.主家大小.姐的娇气，能下地能持家，把老虞家管的跟深宅大院似的，家家户户都要往咱家跑，一坐就是一整天。
别看现在村里冷清，以前热闹得很，电视引进来了，他们不在自己家看，非要搬七八张椅子挤在咱家正房里。门口遇上那大伯你记得吧？就是奶奶收的养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常常来看奶奶，是真孝顺。
为什么呀？还不是虞家老太太贤良淑德。你是生晚了，早几十年就能看见了。别人打死架都能被我老娘一句话劝开，其他人怎么也拉不动的。走到的地方人们就自动站两排，给我老娘让道。
那也是清得很，不接别人的菜和瓜，一口锅难得吃上一回肉还要先分全村一口肉汤，再才轮到家里小辈，老娘自己那是一口都吃不上的。破棉絮也是自个盖，好一点地分你婶婶他们。这人品，谁见不夸啊，所以说别人借不到孙书.记的车库，单凭玩得好是不够的，还多仰仗老娘当时的风貌啊。
不信赶明儿你跟鹤鹤还有你那个同学去市集买东西，看看摊子上有没有人问你奶奶身子骨怎么样。”
白蔓蔓咋舌以待，没想到虞奶奶是个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想到白天那样张狂的哑巴和莲花，晚上就来登门道谢了，里面一定有几层虞奶奶的关系。
她脑海里浮现一个刚烈又温和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紧对虞奶奶的认知上了一个层面，也忍不住想要接近她了。
“那个年代女人能活成那样，算得上风华绝代了吧。”
“那是。”虞爸得意地说，他讲起来又顺又畅，显然是不知道说道第几遍了。作为子女，他也是极其为自己的母亲的自豪的，何况是这样优秀的母亲。
所以不管白蔓蔓对虞奶奶有怎样的误解，虞爸今天都想让白蔓蔓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根底，自己的家庭。
“蔓蔓，虽然家里没啥钱，但也是有风骨的。你知道咱家的祖训是什么吗？”虞爸问。
白蔓蔓茫然地摇摇头，她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原来家里还有祖训吗？
“‘逢善不欺，逢恶不惧’。你奶奶就是这样做的，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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