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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朋友的衷心之言

第八十九章:朋友的衷心之言

新生之日,是伽兰克希亚的人类文明至高无上的重要节日,在一年的第三百六十五日,也就是跨年的一天。

传说,人类的祖先为了逃避几乎灭种绝族的天灾,离开自己衰败的故乡,乘着独木舟和木筏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历险,漂泊了几个月,当粮食和水消耗殆尽,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位长着翅膀、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神从天空掠过,他飞过之处,洒下了金黄色的星光,形成一道光之轨迹。人类顺着那位神明留下的轨迹,终于找到了一片美丽而富饶的大陆——伽兰克希亚(人类语:群星闪耀之地)。人类踏上新大陆的这一天,便被定为人类获得新生的纪念日,遂命名为新生之日。

而那位引导人类来到伽兰克希亚的神明,被人们称为因特梅莱(人类语:接引之人),世代敬仰。它被卡恩斯教认为至高无上且唯一的神,而其他外道宗派,同样对他充满敬畏。

在这一天,贵族富甲们会开办宴会;贫苦之人也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将一年辛劳所得与家人分享;热恋之人更是热衷于互赠礼物,以期盼得到因特梅莱的祝福。

往年,米雪莉雅都是和家人一起在篝火前唱着新学会的歌,并满心欢喜得期盼着爸爸妈妈会给自己和弟妹们什么样的节日礼物,而现在,米雪莉雅抚摸着胸口的勋章,身着这身做工精美、用料讲究、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骑士礼服,却让米雪莉雅感叹着世事的无常……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天空中又开始落下细小的雪花,落在脸上,感觉有点阴凉。

晚宴举办的地点在神圣迪恩特国立魔法学院的大剧院,这个建筑位于学院西面,整体呈现一个巨大的锥形,和学院的其他建筑一样,以青砖堆砌。灰暗的色调让人感觉威严中略带压抑。

这个剧院,虽说叫做剧院,但实际上是给学生们上音乐课的地方,在某些节日里还会由学生自发组织表演话剧或者舞蹈,因此面积无法与真正意义上的大剧院相提并论,尽管如此,它也依然是这个学院、乃至这座城市里面积最大的有顶建筑,因此作为由国王亲自操办的晚宴是再合适不过。

来到剧院的门前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接连入场,他们无一不身着衣柜里最拿得出手的衣物,戴着只要一丝丝光线都能反射出醉人光晕的珠宝首饰,而那些贵族老爷们,则多数在腰间配有一把装饰精美的细剑。所有贵族都没有带护卫,因为在学院大门外,就有铁爪禁卫军的士兵甚至少部分魔法师对进入学院的人进行排查,而学院围墙的内部,也有部队全时巡逻,几乎不会有安全问题。

进入剧院,一股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将屋外的寒意一吹而散。

屋子里金碧辉煌,正中央悬挂着一盏巨大的魔法水晶吊灯,尺寸甚至比自由之子号船长室那盏还要大上一倍有余,而整个剧院的四壁上,也都挂着白热壁灯,它们共同发出的耀眼光华好似将整个屋子都镀上了一层黄金。剧院的内部,那些给学生们上课用的椅子和乐谱台已经全部被转移到了舞台上,那些来自宫廷的乐师们分别演奏着自己最拿手的乐器,共同演奏着一首轻柔而端庄的交响乐,他们合着双眼,似乎沉醉于这曼妙的音乐,娴熟的技巧已经让他们可以无视乐谱,凭着自己的感觉自由发挥。

而舞台之下,放置着几十张铺就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上面美酒、美食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每当桌子上的食物被享用完的时候,便会有穿着体面的侍者换掉空盘,重新端上食物。

进入这个学院以来,米雪莉雅已经经历了太多以前只在听说书人讲过、平时只敢在脑海里瞎想一下的事情,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眼前的场景并未给她带来太多的震撼。

米雪莉雅一边走着,一边四下张望,寻找着伊茗他们的踪迹。

之前,加布列恩提议她最好不要和他们同行,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米雪莉雅觉得有道理,便选择让加布列恩带着伊茗和露茵和自己分开行动,而且直到晚会结束,都不要接头。但尽管如此,米雪莉雅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昨天早上的福利直到今天都依然记忆犹新,可惜这之后伊茗直到将那件礼服买下,都不肯再穿一次,真可惜呢,希望今天能够看到。

米雪莉雅扫视了一会儿,却没看到伊茗一行人的踪迹,大概是他们还没到这,而国王也没有出现的迹象,只有很多自己没见过的贵族们在一块说笑,或是成双成对、伴随着舞台上乐师们演奏的音乐跳着交谊舞。

“你好,姑娘……”就在米雪莉雅无所事事的张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有点滑稽的口音,似乎……

她惊讶的转过身,发现正是那位从海外那个叫“日月帝国”的地方来的人,自己也正是从他手上买下了欧杰诺斯。

他这次换了一身衣服,但衣着风格的外形和上次穿的大抵相似,身边跟着他的贴身翻译盖尔。

“你好,很高兴又见面了。”米雪莉雅回忆起上次见面的场景,便用右手掌抱着左拳头,对他行礼。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姑娘。”这次,有了盖尔的翻译,米雪莉雅总算不用去尽力听懂这位外国人那口齿不清的本土语。

“我很荣幸。”

张博荣打量了一下米雪莉雅的身着,问道:“你没有带着剑吗?”

米雪莉雅瞥了瞥周围,密集的人群让她不能把这把剑拿出来,否则它散发的蜇人寒气肯定会在这里引起骚乱,便道:“是的,因为没有剑鞘,不方便将它拿出来。”

“它还好用吗?”

“它很好,有了它,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去使用别的剑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它有了个好归宿。”他欣慰的笑着,好像这把剑对他来说是个出嫁的女儿一般,不过对于一个爱剑的人来说,也确实可以理解。

“先生也受到国王的邀请了吗?”

“是的,这片土地的君主近些日子光临了这座城市,亲自接见了我们,并对我们的文明表示了相当兴趣,还邀请我参加这次宴会,而且打算在宴会结束后,送我去国都作客,并许诺会想办法帮我们找到归国之路。”

“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米雪莉雅突然看见张博荣身后的剧场入口,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希瑞尔公爵,带着身着紫色晚礼服的丽莎一起走了进来,便对张博荣道:“我要和我父亲见面,下次再见吧。”

张博荣点了点头:“那姑娘,有缘再见。”

“好!”

和张博荣拜别后,米雪莉雅便径直走向了希瑞尔和丽莎,向他们轻轻招手,示意他们自己在熙然人群中的位置。

当希瑞尔和丽莎来到米雪莉雅身前时,见米雪莉雅身着的这件银白色骑士礼服和长袍,以及胸口那枚金光闪闪的徽章时,都顿时一愣。

“我的女儿,你这是……”不等丽莎先说什么,希瑞尔却抢在她之前先问米雪莉雅这是怎么回事。

米雪莉雅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希瑞尔道出了实情,当他听到国王亲自给米雪莉雅授勋,并想让米雪莉雅效忠于她时,希瑞尔顿时痛苦的捂住了肋部,弯下了腰,就像他第一次听见米雪莉雅的名字那般,紧绷的五官和额头冒出的冷汗让米雪莉雅和丽莎都吓了一跳。而离他们距离不远的贵族和商人们亦惊讶的将视线集中到了他们身上,一些妇人们用手遮住了嘴,一时间,闲碎语不断地在耳畔缭绕。

但米雪莉雅顾不了那么多,马上对丽莎说道:“丽莎,你照顾父亲大人,我去找院长!”

“好……好的。”

米雪莉雅刚跑出没几步,却听到希瑞尔沙哑的呼喊:“回来……我还好……”

她惊讶的转过身,见希瑞尔已经挺直了腰杆,只是紧紧揣着肋部的手依然没有放松,苍白而消瘦的脸庞上,肌肉不时抽动。

他轻轻拿开了丽莎扶住他身子的手,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她别担心,然后又对米雪莉雅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之前围观的人们见好像没什么事了,便也不再对他们多做关注,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各自的事上。

当米雪莉雅回到希瑞尔跟前,他便迫不及待地道:“待会到了宣誓效忠的时候,你就对我宣誓效忠,过了今天,我马上去向维尔贡院长去给你申请退学,然后就把你送去我在卡卡尔的城堡居住,丽莎我也会尽量快点把她接回去!”

“父亲大人……”

“你是我的女儿,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谁都不会说什么。而且,你和玛利亚那么像,国王绝对认出你了!”因为宴会人数众多,希瑞尔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掩饰不住他胸中情绪的激烈起伏。

“但这么做的话,可能会让国王迁怒于父亲大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狠狠的将捂住肋部的手一挥,说道:“我当初没能保护玛利亚,已经让我抱憾终身,但这次,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嘿呀,我这是看见了谁?”这时,身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米雪莉雅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这个声音昨天她还曾经听过。

身材肥胖的禁卫军团长莱文顿·乌鲁斯,正昂首挺胸着向他们三人走来。

“这不是布朗公爵吗?失敬。”言毕,他右手按胸,微微屈身致意。他见希瑞尔面色有点苍白,又笑嘻嘻的问:“公爵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还不坏,多谢团长关心。”

当他将那对滑溜溜的眼睛看向米雪莉雅时,希瑞尔走上了前了一步,将他和米雪莉雅隔开,道:“请问乌鲁斯团长有何公干?”

“怎么会有公干呢,今天可是整个帝国欢庆的日子,我们不谈公事。”

“哦?那团长有何见教?”

“我只是想和格林高利小姐打个招呼。毕竟我们很快就会是一起效忠于伟大的国王陛下、为她踏平一切敌人的的战友了。”

希瑞尔冷笑了一声:“是吗?那可说不准,格林高利小姐可是我的义女,我正准备让她当我城堡的近卫队总领班呢。”

莱文顿一惊,清了清嗓子,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沙哑浑浊:“哎呀呀,原来如此,不过嘛,像我一样跟着国王办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若是真为了你女儿的前途着想,就不应该让她的青春年华和优秀才能浪费在萨佛伦那片除了大山和森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莱文顿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嘲讽希瑞尔的领地都是穷山恶水,这让他身后的米雪莉雅和丽莎都感到非常气愤。这家伙爵位比父亲低了好几级,职位也不过只是禁卫军统领,却敢对一个公爵如此出不逊,看来国王的势力现在确实非常庞大。

“呵呵,一时的风光并不代表永久,有些人一直在被其他人利用,给点残羹剩饭就敢为主子咬人,却以为别人都怕自己而志得意满,但要是哪天主子觉得这条狗没用了,随时都会把它宰了吃肉。”

“你……!”莱文顿被他呛得一时语塞,他紧咬着牙,像条恶犬一样盯着希瑞尔,半晌,他才笑着说道:“十八年前,你也不过就是钢牙突击队一个小队长,过了不久却一跃晋升为公爵,却仅仅只是因为杀死巴罗公爵的功劳。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你的发迹史?我建议你还是少摆那副公爵的架子比较好,因为你的品行着实有点称不上这个爵位。”

希瑞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仿佛一个纸人。

莱文顿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公爵大人也和我一样,是受到国王陛下恩惠的人,你也应该知道,帮着陛下做事,陛下绝对亏待不了我们。”

言毕,他绕过了呆若木鸡的希瑞尔,来到米雪莉雅身前,屈身行礼。

“格林高利小姐,希望你可以为国王陛下效力,以后一旦建功立业,你父亲为你感到光荣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呢。”

“这……”

还不待米雪莉雅作何回答,希瑞尔已经转过了身,一把扯住了莱文顿的衣领,将他从米雪莉雅身前拽了出去,让他肥胖的身躯差点没站稳,向前跨了一个踉跄,趴在了一张桌子上,将桌上的水果和糕点全都打落在地,金属的餐盘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惊得会场里还在跳舞和攀谈的贵族们齐刷刷的向这边看来,看到莱文顿那像只烤乳猪一般趴在桌子上的模样,不由全都哄笑了起来。只有舞台上的乐师们,依然忘我的演奏着自己的乐器,对台下发生的骚乱如若无睹。

他挣扎着起身,拍掉身上沾染的点心碎渣和果皮,对希瑞尔喝道:“你这家伙!”

就在他准备向希瑞尔挥起拳头的时候,一阵耀白色的星光涟漪突然从会场的某个角落飘来,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顿时浑身颤抖,却动都动不了一下,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皮质长摆风衣、戴着兜帽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身为贵族,在这个盛大的宴会上吵闹,是不是太有失体统?”

这个声音!米雪莉雅惊讶的看向了那个人。

此人身高和自己相仿,帽兜的阴影遮蔽了他大半张脸,虽然没看清那人的面容,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腰部佩戴的那把鲨鱼皮剑鞘、剑柄末端镶嵌有一颗硕大蓝宝石的长剑时,不由双目一瞪。

只见他径直走到了米雪莉雅身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美丽的姑娘,鄙人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希瑞尔见状,爱女心切的他想要阻止,那个少年却抬起手,对着他一指,一阵和刚刚一样的耀白色星光顿时从他指尖溢出,笼罩在希瑞尔身边,让他也顿时动弹不得。

会场的所有人见此人是个魔法师,顿时鸦雀无声,虽然里面也有几个对魔法略知一二的人,但他们从这个年轻人迅捷流利的施法速度便一下子变明白了自己不是此人对手,便都保持沉默,不愿惹是生非。

“你快放了他!”米雪莉雅急忙道。

少年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脸庞微微一笑,用刚刚施法的手打了个响指,希瑞尔身上的星光顿时飘散。

米雪莉雅对希瑞尔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放心,希瑞尔便也不再说什么,便牵起丽莎的手,注视着米雪莉雅。

黑衣的少年向米雪莉雅伸出了手,米雪莉雅也伸手回应,两手相握,两人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来到了会场中央,那些跳着双人舞的人群之中。而那些围观的人见状,也将心中的慌乱抛却脑后,继续享受着节日的欢快气氛。

“克劳德,你来做什么?”米雪莉雅一边跟随者伊甸的舞步,一边问道,神情中满怀戒备。

“上次那个女孩还好吗?”

米雪莉雅一惊,没想到他伊甸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她没事,多谢关心。”话音刚落,米雪莉雅似乎听到伊甸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替我妹妹向你和那个女孩道歉,如果你有怨气,就尽管冲我来好了。”

“我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但说实话,我并不欢迎你。”

舞蹈是藏在灵魂里的语,跳舞就像是用脚步去梦想,每个动作都是一个字,组合成舞蹈这首诗。而此刻,米雪莉雅的步伐与其说是舞蹈,倒不如说是比武时的箭步,随时都能飞起一脚,踢得敌人气血翻滚。

“放心吧,我已经放弃夺取那条小龙了,只希望你能够看得住她,另外,我这次来和你见面,主要也是作为朋友,和你说一些老实话。”

“朋友……吗?”

“是的。”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以前的你,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农家姑娘,但这种日子在你踏上这段旅途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你如果还拿着你曾经的山民思维来看待问题,只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肆意拿捏的棋子。”

伊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又道:“人一旦达到某种地位,不管愿不愿意,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家伙找上门,声称要与你合作,而且将合作后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现在他们不会露出真面目,你若是不够熟悉他们,也极难窥见他们面具后的脸。那么,你就选择你最为熟悉、而且能给你和身边的人最大保护的那一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为之倾注心力,才不会让自己身陷桎梏。”

言毕,他握住米雪莉雅的手,两人因为离心力,而向后倾斜,最后,伊甸漂亮的揽住了米雪莉雅纤细的腰肢,两人一起,在音乐的最后一个节拍,作出了一个优美而轻快的结束势……

在一旁观看的人都不由为他们两人跳出的这场令人赏心悦目的舞蹈而一齐鼓掌,而伊甸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米雪莉雅的身子稳住后,牵起米雪丽雅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便松开了手,径直走向了出口。

“克劳德……”

当伊甸走出几步的时候,米雪莉雅轻轻叫住了他。

“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吗?”

伊甸低下了头,猩红色的眼眸在眼中左右摆动,挤出了两个字:“但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会场的大门走去,在这片金辉交映的地方那一抹眨眼漆黑色,瞬间被流动的人群淹没,消失在了米雪莉雅的视线中。

又有几个贵族青年男性邀请自己跳舞,但米雪莉雅都以自己累了而婉拒,她离开了会场中心位置,脑海里,不断沉思着刚刚伊甸所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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