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一身睡衣的聂老点着蜡烛推开了房门，温和地笑道：
“剑心不可无礼。不知小友有何要事请教老夫？不若进门再说。”
夏清尘当即挺着一身傲骨进得门去，剑心却在看着夏清尘的背影目光闪烁起来。
待聂老在卧床旁的小圆桌上放好蜡烛，剑心便当仁不让地落座下来。
然而夏清尘所请教之疑惑事关驭人之术，若是被这剑心旁听了去可如何使得？
夏清尘当即冷冷一哼刺道：
“你身为堂堂凝罡境竟有闲心旁听区区在下请教么？”
剑心当即伸出拳头竖起小指，接着大拇指那么一掐摇了摇头便说道：
“确实是只有那么一区区。”
接着他就如同得了胜一般昂天大笑出了门去。
夏清尘顿时火大，好你个剑心！
你且给清尘等着，若是他日有缘再聚，清尘非得将你打得连你师父都不识得你！
聂老摇了摇头打了个圆场：
“剑心年仅十七加之剑道天赋极好，贵为天骄榜第十，为人十分高傲，其师怕其误入歧途，这才交由老夫代为管束，无礼之处还请小友见谅些个。”
夏清尘顿时一愣，既然还比清尘小一岁么？倒是不曾想其竟在天骄榜榜上有名。
然而那又如何？
清尘剑之所指乃是归真境，况且身怀可助清尘步入先天之宝药，有了如此际遇，清尘早已不将寻常天骄放在眼里！
夏清尘冷着俊脸摇了摇头：
“不过萍水相逢，清尘无碍的。”
可若是他日再次相遇，清尘身为兄长，非得替其师父狠狠管教他一番不够可！
聂老打了个哈欠，微笑道：
“不知小友半夜登门所为何事？”
夏清尘顿时俊脸微红，十分为难地说道：
“清尘听闻聂老高洁，故而有一桩秘事意欲请教聂老，还请聂老万勿传于他人之耳。”
聂老点了点头，十分圆润地说道：
“且大概说说乃是何事，若是确实不便，老夫亦不敢随意掺和。”
夏清尘当即从怀里取出抄录的笔记，言道：
“清尘师父身受重伤，意欲让清尘接任掌门，故而传授清尘掌门之道驭人之术。”
聂老顿时白眉一挑：
“驭人之术乃是知文识字之人皆知之事，何来隐秘之说？”
夏清尘顿时扭捏道：
“事关吾师弟。”
聂老顿时抚须微笑道：
“原来如此。”
他说着就接过夏清尘所抄手记对着烛火粗略一扫便目露微笑，待他仔细看完便说道：
“倒是不曾想贵师弟竟是小友的试剑石，只怕你师父亦不知晓这正阳小友竟能突破凝罡境罢？”
夏清尘连忙点头，冷清的俊脸浮出为难之色：
“师父早已有言在先，若是吾师弟纳头便拜也就罢了，若是不愿便将他三刀六洞逐出门派便是。可如今他亦是凝罡境，再者，虽说他依旧离心离德然而却又那般信赖清尘，况且清尘以为同门弟子理应肝胆相照同心同德才是，若是以驭人之术对他只怕十分不妥。”
聂老不由得叹息道：
“贵门派能有小友做大师兄，乃是贵门派之福。赤子诚心，吾不如小友多矣。”
夏清尘不由得俊脸微红，赤子诚心么？不过是武道之心不可迟滞罢了。
聂老微微叹息后便说道：
“既然正阳信赖小友，以老夫想来便算不得与门派离心离德，不知小友以为何谓离心离德？”
夏清尘顿时茫然，犹豫道：
“唔，既然这陈正阳未曾离心离德，便须得纳头便拜？”
聂老不由得瞪大眼睛：
“既然小友所谓同门师兄弟理应肝胆相照同心同德，你又如何能折辱师弟？”
聂老确实言之有理，夏清尘不禁面红耳赤。
可师父早已有言，若是这陈正阳纳头便拜也就罢了若是不愿便要三刀六洞逐出门派，清尘早已答应过师父的。
夏清尘当即冷冷言道：
“他若拜了清尘，清尘拜回去便是了。清尘身为大师兄，断然不至于平白让他吃亏。”
聂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岂非对拜？可切莫让旁人看了去，若是不明就里还以为你二人拜堂哩。”
夏清尘顿时讷讷不能言，清尘堂堂大师兄，如何能与师弟拜堂？
可是清尘尚有更重要的问题请教聂老。
“聂老，身为掌门便须得与胥吏、豪族勾结么？清尘自诩侠肝义胆，绝不愿与人勾结！更不愿对吾师弟使驭人之术！他那般信赖清尘，若是他日清尘当上掌门便对其生杀予夺，这可如何使得？”
聂老顿时抚须微笑道：
“你以为老夫这县尊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夏清尘不由得一愣：
“不应是考来得么？”
“老夫少时亦是举县闻名的才俊，然而逢考必败，待弱冠之年娶了婉儿这才思虑养家糊口，这才有了正经营生，其后这商贾之事越做越大，待老夫年过四十，又去复考，然而依旧逢考必败，前年于考棚大病一场，老夫一咬牙便捐银八千两，这才谋上了县令一职，如此，老夫仍可谓德行高洁么？”
夏清尘顿时张口结舌。
“所谓掌门之道驭人之术不过是一柄双刃剑罢了，由君子使来则除暴安良造福一方，于小人之手则横征暴敛民不聊生。”
夏清尘沉思良久，终于缓缓言道：
“若然如此，吾师弟既然意欲主政一方，清尘由着他便可，若是他敢作奸犯科清尘只管行侠仗义便是？”
聂老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缓缓言道：
“如今年老体衰方知功名利禄皆浮云，正阳小友若只是普通少年，心慕高官厚禄自然无可厚非，可他乃是武道天才，若是任由他进入官场这大染缸，只怕此生亦仅可止步于凝罡境，老夫觉着这却是可惜了。”
夏清尘顿时思维清明，聂老不愧是高洁之辈，轻易便知晓其中厉害。
“那聂老又为何对吾师弟倾囊相授？”
“小友可知何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夏清尘顿时俊脸一红，若是书信话本清尘自然信手拈来，可若是与这儒生咬文嚼字，清尘却不知何意了。
“清尘醉心武道……”
聂老便含笑解释起来：
“管束子民，若是允做的事情便由着他去做，若是不允，便让他知晓为何。吾身为旁人，正阳小友向吾请教吾自可倾囊相授，并无不妥。”
夏清尘顿时凤眸晶亮，清尘身为掌门大师兄，门人弟子命运皆掌握于清尘之手，管束自家师弟自然名正言顺！
师父，清尘必好生于这陈正阳身上学使驭人之术！
夏清尘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聂老一拜：
“多谢聂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聂老含笑颔首。
待夏清尘欢天喜地出得门来，却见这剑心正冷冷抱着一捆麻绳站在门口。
“这如意客栈是你想走便能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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