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月胧腹上流出的血，温热着剑锋滑落到黑天手上。
“白刃，你看着我。”林月胧抚摸着他的脸颊，拇指在他的鼻侧轻轻摩挲。“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了云浮宫，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将来而战。”
“如果你倒下了，别说云浮宫，天阳的战火会再次蔓延到月尘脚下。”林月胧深情凝视着白刃。她向前一步，如同跨越了一道鸿沟，任整个长剑都穿过她的肉身，直到剑柄把她抵住。
林月胧踮起脚尖，双唇吻在白刃的嘴上。他眼神迷茫，颤抖着握剑的手。黑天也不明白白刃哪来的气力，这具身体的主权又陷入了争夺中。
“还有，请别忘记我。”她仿佛是上献上了最后一吻。她的气息呼在白刃脸上，就连他的鬓发也被触动。在莫大的悲痛之中，这也许是留给她的最后的庆幸。
或许是回光返照，林月胧的瞳孔逐渐失去色彩，在她即将倒下的时候，白刃伸手扶住了他。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是白刃。
“月胧，我在的。”白刃掌上再次绽放出光华，而且比和文武对上的那一掌光芒更甚。
“不，不可能。我看到你体内的精神力已经枯竭，你为什么还能把精神力外放出来。”黑天想出说口的这些话，现在只有和他同体的白刃才能听到。
“你在我的体内，你就是我的兵。”白刃漠然抬掌。黑天仔细检查了他的魂体，发现他的精神力正在被一点点同化，再这样下去，他整个人都会和白刃融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不，你要杀我的话你也会死的。”黑天逃不出去。他的魂体已被白刃紧紧锁住。
白刃至此便没有回应过黑天，无论是他的眼里还是心里，此刻存在的只有一人。她等着林月胧的最后，因为这将也是他的最后。
直到林月胧的瞳孔失去了光泽，眼里的世界褪去了最后一点高光。白刃的执念也散了大半。
“霜儿，为父亏欠的也只有你了。”白刃掌起风落。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黑天想象着自己控制着白刃的躯体阻止他的样子，但他做不到。
黑天不想死。如果要死，他也只想过终将有一天，或许他的魂体自然会消散，而那个时间至少是万年。死在区区肉身里面，那是凡人的死法，也是他最不屑的死法。
这一掌拍在白刃额前，拍散了他的过往。他轻轻拥抱住了林月胧的身躯，等到他的双脚失去力气，等到他的双臂自然垂落。在最后的最后，两人竟以一副奇妙的姿势永恒地定格在了一起。
白刃半缩在林月胧的怀里，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负担一样，他一直笔挺的双肩瘫软了下去。林月胧像是把头挽在他的肩上，她没有倒下，那柄刺穿她身体的剑反而在支撑着她。
敢问当今世上的天赋者，有多少人是向着考上云浮宫而努力的？又敢问这些望云而行之人，有多少人是因为听过白刃的传说事迹，憧憬着他而来。就算不说全是，少也有半数有余。
然而就在如今，云浮宫的支柱，月尘的横梁就这般倒了。
但他倒下的只是躯体，他的意志并没有倒。他们记得那年月尘脚下，天阳的人拿白刃的生母要挟他就范，逼他在千万百姓和一人中做出选择。
世间最残忍最悲痛的事情是什么？白刃认为它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千刀万剐，而是亵渎。这种亵渎杀的不是人，而是人心。
“这可是你的选择，你叫我杀的。”当黑天提着白刃母亲的脑袋展示在重人面前的时候，白刃第一次怀疑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他本以为自己站出来抵抗天阳是为了正义，但他现在却在想，他到底是不孝，还是不仁。
这种选择让白刃有种间接的负罪感。在那天过后的多少个日夜里白刃都在思考，是否他选择了百姓就是不孝，选择了生母就是不仁？
其实白刃也知道，想要守护所有人无疑是痴人说梦。在他双眼看不到的天涯，在他双手接触不到的海角，总有流离失所之人和他一同仰望天空。他想问个究竟，所得到的回答里最多的却是“你别多想了。”
自己是对的吗？白刃不这么认为，他只是一个为了正义的自私鬼罢了，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
“对不起，月胧。”
“如果这次牺牲的只有我就好了。”想到这里，白刃安稳地合上了双眼。如果有来世的话，他想自己不会再娶妻生子了，这样他的挺身而出就不会连累亲人。
“白刃！”作为白刃的挚友，武曲的愤怒可谓是众人之最。在他看来，一百个一万个黑天，甚至再加上整个极青峰的人都抵不上白刃一条命，更何况还搭上了林月胧。
“快，快撤。”文武吼道。白刃已死，他们的作战目的就此结束，那黑天结果怎样就再也与他无关。
黑天死或不死，他的封赏一点也不会变。
文武他们带上云浮宫的人本来就失了大半，他们只能勉强顶住云浮宫的一会，见目的达成，文武又下令，他们便跟着文武打算突围出去。包括直到现在都在和武曲缠斗的雷破。
“拦住他们！”武曲一跃几十米高，率先拦在极青峰所剩的三十来人面前。
“你们这群混蛋，只要老子还在，你们你个都别想离开这里。”武曲的双眼变得通红，这是他气血上涌的表现。他一拳一脚揍着敢来冲他这关的山众，但凡身体孱弱一点的都要断几根骨头，还有一人甚至直接被武曲一拳打死了。
雷破也没有办法，武曲要是跟他打，他有把握同他耗上半天，但是武曲抓着其他人打的话，雷破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家分头跑。”文武吼道。于是这些山众纷纷四散而逃，在各导师的围堵之下，只有少数还保留着实力的山众逃了出去，不过云浮宫对他们的追击可不会半途而废，所有在会场的战力倾巢而出。
“极青峰来袭的人肯定不止会场这些，外面说不定还有人。我去北面帮忙。”
“那我去南面看看。”
“好，我跟着你。决不能放这些恶徒去外面继续害人”
“白导师付出了性命，我们绝不能后退一步。”
一众学员也主动参与这场追逃战。
申渐漓望着不断散去的人群，她看了眼怀中抱着的小女孩。
“都乱了。”她担心道。“晚晚，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去找熟人汇合吧。”她担心她一个人保护不了晚晚。
“好。”晚晚已经害怕极了，害怕这疯狂的战场。
哥你现在在哪里啊？就当申渐漓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她在零散的人影中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申亦摸着白刃已不存在的鼻息，看着林月胧那无神的双眼，申亦感觉他心里的某种东西崩塌了，才一会的时间没见，他的师傅和师娘便双双殒了性命。可这便是事实，在他眼里也是在世人眼里至强的白刃，如今就这样静静躺着。
“极青峰！”这是申亦第二次记住这些可恶的人群，无论是他的安宁，还是他人的安宁，申亦要他们统统交出来。善人为善而死，恶人为恶而活，这不应该。如果天报长而漫漫，他要人报。就在申亦感觉自己要完全发狂的时候，一具温软的身体抱住了他。
“申亦，你可算来了。”
申亦一听是申渐漓的声音，发热的大脑一时间清醒不少。他不断看着申渐漓的四处，好像生怕她身上少了哪块地方一样。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申亦如同机械一样念着这句。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见到申亦一身的伤，反到是申渐漓心疼起申亦。
“亦哥哥，白刃叔叔他，林阿姨她，他们......”晚晚抓着申亦的衣裳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孟回书，白刃，林月胧。在晚晚周围失去的人已经太多。申亦死握着拳头不放，只是他还担心一个人的下落。
“晚晚，问情她在哪里？”申亦四处望着也没找到问情。
“问情，问情姐姐说今日医馆不开门了，因为她有一件大事要去办，所以就把我带给渐漓姐姐要她照看我。”
“她有一件大事要办？”事到如今，申亦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就算孟婆婆去世了，在问情的帮忙下日日开业的医馆为何要在今日歇业，而且他记得问情说过，他无父无母，也没有远亲近朋，也不可能说熟人有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那个女人来找她了？
在云浮宫山下，传送阵的空地前，此地尸横遍野。有一手拿短刀的女子立在这些尸体中央，她身旁还跟着几位能以性命相托的亲信。
“不怕死的话，你们还可以再来。”女子一刀撒去刀锋上的血迹，她身上燃着不知混杂了多少人的鲜血，像一位死神一样踏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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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君：呃，这周元旦少了一更，下周更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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