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这个动作过了几遍后，洛晓晓先是深吸一口又缓缓从嘴里吐出，才慢慢的睁开那双有些暗沉的眼睛。
张羽岚就坐在一旁弯着腰，听到洛晓晓的声音后，目光便投了过去。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但都没有说话，医务室里静的只有开到中档电风扇叶片旋转时所发出的声音。
“谢谢你。”
又过了一会儿，洛晓晓才开口用虚弱的声音向张羽岚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朋友。”
“嗯......”
再次陷入安静，张羽岚坐着直起腰说道：“弄脏的被褥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话洛晓晓先是一愣，而后双腿在被子里动了动，察觉到不对劲才将被子掀开。
看到床单上布满的大片血迹，洛晓晓猛然坐直上半身，放在他额头上的那条毛巾又落了下来。
就像是忘掉的什么事突然想起来一样的，他把毛巾拿起又放到旁边，有些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在把你安置好以后，我的胳膊上全是血。”
为了认证自己说的没错，张羽岚主动把胳膊伸过去给洛晓晓看。
他也算是那种怎么也晒不黑的人，所以白皙的小臂上很明显的有着一小片一小片淡黄色的痕迹。
洛晓晓叹了口气，双腿交叉着蜷起，两条胳膊环抱住小腿的位置，下半张脸隐藏在其中。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突然响了一声，屋内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却不是心里想的医生。
她穿着粗气，看样子是直接跑过来的。
“军训结束了？”
“嗯。”
张羽岚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刚放学，而梦咲子大步走了过来。
正当她下巴微微扬起做出即将要说出什么的动作时，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正蜷缩在床上洛晓晓身上。
以及床上那张有着大片不规则深红色的床单、在靠近之后突然出现的腥味，身为女孩子的梦咲子自然清楚这一幕为什么会发生。
“这位就是昨天跟你一起逛学校的洛晓晓同学？”
“是的。”
“你......真的是男孩子？”
话题的矛头突然转向洛晓晓，他那可以被称为惨白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了抹淡粉色，但还是用点头以作回答。
看来就算是洛晓晓也抵挡不住梦咲子的美颜暴击呀。
张羽岚暗暗吐槽道。
“唔......”
梦咲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摸着她自己的下巴，就像是在端详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绕着洛晓晓转了两个半圈。
“确实如羽岚所说的、要比极大部分的女孩子都要长得可爱呢。不过......”
“洛晓晓同学是双性人来的对吧。”
虽然刚才事实已经摆在台面上，张羽岚跟洛晓晓都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就此事起头，结果却直接被半路跳出来的梦咲子给直接抢了话题。
可看着梦咲子那清纯的双眸，无论如何洛晓晓都起不了怪她的心思。
“是的，我是同时都长着用以区分男女性别的器官。”
能听得出来他在自己承认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颤抖，像是在怕些什么一样。
梦咲子沉寂了一会儿，说道：“其实用现代医学来讲，双性人是被归类于常见疾病中的，究其原因是在染色体上出了问题。”
“呃，这个不是初中生物的知识吗？”
“对啊，既然知道羽岚为什么不说呢。”
“说这个有什么用啊......”
“洛晓晓同学不就是一直在为了这件事而困扰着吗，所以说双性别的话只要在成年以前把其中一个切除掉就好啦。”
梦咲子说的很对，但总感觉有些冰冷了。
“确实是这样。”
洛晓晓小心翼翼的做出回答。
“其实你就是担心暴露了自己是双性人这件事以后，同学老师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对吗？”
“嗯......从小记事起，亲戚们见到我后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怪物，也不让他们的孩子跟我玩儿。在我还没过百日之前爸爸妈妈就因车祸去世了，所以年幼时我先后被轮流收养，直到初中我自己回到曾经的家独居时，才明白原来他们收养我只是为了在我懂法之前分赃完我父母的遗产......”
对于梦咲子的提问，洛晓晓说着说着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就透露了太多便不再张嘴，还朝着远离张羽岚跟梦咲子的那边移动，直到床的边缘，随后警惕的看着两个人。
但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在这儿的就只有他一位叙事者，从另外两位听众聚精会神的表情上就能看出都听得很认真。
而听闻这些事的张羽岚有些吃惊，无论是在漫展还是游乐园以玩偶服的形象遇见还是昨天一睹芳容后成为了朋友，洛晓晓给人的感觉都是乐天派，可可**的形象，可偏偏狗血电视剧主角的人设却真的在现实中出现，还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本就天生不同于常人的人身上。
看着面前两个人脸上都是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洛晓晓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随即便听到张羽岚长叹一口气。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自己住对吗。”
“是、是。”
“那收入来源呢？就是靠拍照？”
“拍照得看机遇的，能免费获得工作通行证的展览会可不多。”
“之前去R国呢？”
“那次是因为跟了摄影公司的旅游团，平时都在家附近的便利店做兼职。”
“原来如此。”
不知何时，对话突然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审问，洛晓晓发觉问题后想要下床，转身时却因用力太突然，双手捂住肚子，嘴里倒吸着冷气，以鸭子坐的姿势又坐下了。
“梦咲子，要不咱们帮帮他？”
“这种事要通过法律途径将遗产要回来是很麻烦的，虽然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用了！”
洛晓晓慌忙打断这个话题，有些焦急的道：“虽然我的童年并不快乐，但至少没有在生活质量方面跟哥哥姐姐们出现差距，而且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钱就算是给他们照顾我的费用吧。反正、反正现在也已经跟他们断绝掉联系了。”
“就算是这样......”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洛晓晓破音大喊道：“而且你看，现在我不是依旧活的很开心吗？”
一边流泪一边说出这句话多显得没有说服力，这还只是他随口的片面之言，实际情况肯定更复杂。
刚刚想借势逞能的张羽岚也冷静了下来，实际想想还是自己说的话太大，真要在这种事上施以帮助，应该怎么帮？拿什么帮？根本就没有底。
总之这个话题在沉默中结束，张羽岚跟梦咲子回到教学楼，连带着洛晓晓的书包跟制服一起拿好，返回医务室后见洛晓晓已经自己擦拭好了身体躺进了另一张床的被窝里。
等着他穿完制服后，三个人走出医务室，直到校门口才分别。
至于那被染脏的床铺，因为洛晓晓囊中羞涩，所以赔偿是张羽岚掏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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